现下被人责骂，即使那人是他外婆，他也不允许她对柳惊风这么厉喝。小玉也没见过老夫人这么发过脾气，声音都透了出来。老妇此时发的怨气柳惊风都理解，他无端端承接下这本不属于自己的锅，温和的道：“是小婿的不是。我没有父母，怕你们不允许我同意我与雪儿在一起，才会出此下册。”老妇喘着粗气看起来是一时怒极，连带着身体微微前倾。许久她终于一手转着珠子，眼睛往柳惊风那看去，沉声说：“罢了罢了，你把修泽带回来让我瞧到，也算慰了我的心。”只是她终究不愿多看这男人，挥挥手又道：“你什么时候离开？我也不愿留你。见到你就忍不住想到我死去的女儿，想到我短命的丈夫。”“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可能是怀念雪儿才让你既然带着修泽过来，就让他多留几日。”柳惊风动动嘴，许久无言。“好。”……见到柳惊风出来，叶修泽放松下来递给他一根玉米。“我尝过很甜。”柳惊风接过玉米，拍拍叶修泽的肩膀说：“你留几天陪陪外婆？你外婆很想你。”叶修泽皱着眉头，和外婆比起来他更在意柳惊风。况且柳惊风已命不久矣 ，能陪多久是多久。他抗拒着这件事，即使柳惊风的语气强硬他也摇摇头。老妇有些伤心。“爹爹不留下来吗？”他的视线从柳惊风移到外婆身上。“爹爹就不留下来了，这里没有空房间，修泽听话。”“你留下吧，和修泽挤挤也能睡。”老妇见着孩子不舍的神情，终于还是选择妥协。自家外孙的心里，这陪他长大的父亲占的比分总是重的。叶修泽舒了口气，紧紧拽住柳惊风的手不肯放。老妇叹气，视线从正在蒸包子的中年妇女移到小玉身上说：“把厢房整理一下。”小玉应答一声，跑去厢房里头整理起来。晚饭是包子和几盘菜，很好吃。柳惊风晚饭时觉得身子不舒服，便微微将饭碗放下站起来出了屋子。叶修泽注意着他离开，连忙跟在后头，从他的角度看只见柳惊风的锦帕上留着一片殷红。“怎么又吐血了？”他担忧至极，连忙搭上柳惊风的脉搏。“又严重了，爹爹你可以哪里不适？赶紧去歇歇别累着了。”此时此刻叶修泽的心里，柳惊风比路面上卖的糖人还要脆弱。叶修泽确实怕极了。第11章 大侠的大儿砸柳惊风收好沾血的锦帕。满眼担忧的叶修泽蹙着眉头作势要将他拉到厢房里去。柳惊风摆摆手：“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还没那么脆弱。修泽，给爹爹买坛酒来可好？”自从接受这个任务以后，他便许久没好好喝酒，生怕酒味太重熏着他。柳惊风酷爱黑色的衣袍，这样的颜色不显脏。他不是出汗的体质，即便是炎炎夏日他也只是额头背脊隐隐出层薄汗。听人说出汗即是排出人体内的毒素对人体有极大的好处，不爱出汗的怕是体内毒素堆积活不长久。柳惊风对此嗤之以鼻，即使是短命也是因为别的原因。他的腹部和肩头都有长长的疤痕，那创口太深，即使他用了最好的药膏也没褪去。他本来就不是长命的人。以往柳惊风最多小酌一杯尝尝酒味，现下他竟是要一坛酒，他那身体哪受得住！瞧出了叶修泽的不愿意，他眼里含笑施展轻功往墙头跃去，叶修泽急忙赶上生生拽住柳惊风的手逼迫他停下。“爹爹我去买酒，你好好歇家里。”叶修泽生怕他自己一人出去买的是最烈的酒。轻功本就极快，现下的天气也不知道爹爹回来会不会吹冻了。叶修泽觉得眼里几分湿润，面前温润肃穆的人怎么就活不长了呢？……柳惊风接过叶修泽买来的酒，打开一闻居然是清酒。这酒度数不高喝多也不上头，柳惊风有些可惜。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坛酒摸上去居然是温热的。叶修泽买的就是店里最清淡的酒，见柳惊风不满意连忙说：“有酒喝不错了，大冷天的我还给你温了温，这样喝着就不觉得冷了。”柳惊风沉默：“我上屋顶喝。”他一跃而上，扒开红色的酒塞捧起那坛酒喝起来。叶修泽尚未拿出兜里两个白瓷做的碗就见柳惊风上了屋顶。“我辛苦给你跑腿你就自己一个人喝？”叶修泽翻身上去往柳惊风那递过碗，意思明显极了。他也要喝。柳惊风一口气喝猛被呛到，将酒坛塞给叶修泽后咳嗽不已，鲜血又顺着嘴角留了出来。叶修泽慌忙拿出锦帕递给柳惊风，看着柳惊风擦拭起来后连忙顺着酒坛猛灌起来。他喝完了，爹爹哪里还有酒喝？柳惊风擦完血就发现酒水顺着叶修泽的嘴旁一直留下，可以看出他灌的多猛。“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怕我喝的太猛伤身体，可爹爹本来就这些天的生命，容我放肆一回又有何妨？”叶修泽紧紧抱住手中酒坛不肯撒手。“我不允许你怎么说，你还能活很久。”叶修泽一直自欺欺人着，他低垂这眉目直直盯着酒坛，声音带着沙哑。柳惊风拢拢手指，将叶修泽的下巴挑起望向天空。“雪儿素会取名字，修泽二字包涵她对你的看好和期许，直盼你恩泽四方，修行阴德。”叶修泽一怔：“是这样吗？”那这名字着实开阔。柳惊风提这茬只想最后在敲打下叶修泽，以后千万做个好人。“把酒给我。”柳惊风从他怀里拿回酒，嘴里轻轻吟唱着曾经给叶修泽唱过的小曲儿。叶修泽听的心里难受，咬着唇角将手按向太阳穴，觉得这样心里才舒坦些。柳惊风眯着眼睛，这酒不烈但是一坛喝下去爽极了。“爹爹，你喜欢什么东西？”叶修泽许久才问。“哪个方面的喜欢？”柳惊风痛快的又饮了一口，满嘴的酒气。“比如说喜欢吃什么？”“我喜欢西红柿。”“好。”在长寿面里头加西红柿并不是难事，叶修泽觉得这简直就是小事。……厨房又冒出烧糊的味道，混着白烟从烟囱里头蔓延出来，呛人的紧。小玉一脸的嫌弃，捂着鼻子在门口蹲下来。叶修泽最近很忙，他似乎继承了柳惊风不会做饭的基因，做出的面条总是难吃的紧。西红柿在他的手下宛若稀泥，和出来的面条总是断的，他也没放弃，先从煮面开始下手，面条煮出来不是太硬就是太软，一点嚼劲也没有。叶修泽就像个小花猫一样，面上黑漆漆一片，他黯淡的出来，手里是煮废的面条。“已经很不错了。”柳惊风鼓励着，他瞧着叶修泽现下的模样就想到自己小时候的怂样。简直一模一样。面条倒了好几次，老妇倒不觉得可惜，自己外孙乖巧她有啥不满足的？只是一想到自家外孙辛辛苦苦想学长寿面竟是为了这拐骗她女儿的人，就一阵不舒服。她左右看这柳惊风都不顺眼。叶修泽才不相信柳惊风的话语，那只是安慰自己而已。他垂头丧气的将面条倒进桶里，开始思考自己不成功的原因，明明都照着步骤来的。“我又失败了。”他低迷着语气，距离柳惊风的生辰也就三天时间，他居然还做不出成功的长寿面。柳惊风拿出新编织的剑穗，淡淡的紫色显得很是漂亮。“没有什么事情是容易的，失败了再来就是。你做的面在难吃爹爹都喜欢，因为这是你对我的一片心意。”“嗯。”叶修泽接过剑穗，沉沉的应着。小玉等着烟味散开后默默的回来，带着几分于心不忍她开口道：“别气馁，我同你进去，看看你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这皮毛根本挡不了多大的风，我觉得有些许冷。］温久周扒拉着柳惊风的腿，娇气兮兮的说着。“这猫今天怎么了？怎么老叫唤？”叶修泽大手一捞把温久周抱在了怀里瞧，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也没见哪里不舒服啊。”他原是不喜欢这猫的，这种脆弱至极的生物有什么好瞧好养的？只是见着柳惊风爱惜这猫去哪都带着它，久而久之也就默认了它的存在不在反感这猫了。温久周睁着眼睛瞧着叶修泽把它里里外外都看仔细，心里面无奈的叹着气。他原是想和柳惊风亲近亲近，趴在柳惊风怀里的滋味多好？结果就被截胡了。“估计是觉得有些冷，你去屋里给他拿点布料给裹起来吧。”叶修泽：“那将它放屋里头就好了，里面不会被风吹。”温久周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自己放屋里，凄厉的嗷叫起来，不甚尖锐的爪子抓着门缝想溜出来。“这猫也缺个媳妇，改天我去集市里看看母猫。”叶修泽觉得这猫八成是寂寞了。柳惊风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清朗的声音飘散在院子里，接着又是一阵咳嗽。天气比昨天冷了几分。柳惊风想着这话要是被温久周听见该是多么愤怒，毕竟这猫身体只是化身哪里会有这么多三情六欲。叶修泽担心至极，催促着他赶紧进屋子，免得吹风吹着凉了。柳惊风不愿拂去他的好意，顺从的回到里屋抱起趴在门口的温久周。温久周顺从的被抱着，发出了轻轻的叫声。［给我挠挠痒。］温久周享受着五指小儿的揉搓，舒舒服服的窝在柳惊风怀里。不愧是他选的宿主，挠起痒来让猫都发出了咕噜噜声音。“还要多久我就会死去？”柳惊风询问道。［你将会在十一月十三日下午四点，伴着小雨的滴答声死去。］“死的真好，还有雨声相伴。”柳惊风愉悦的举高温久周。小玉欣慰的看着那碗终于不糊的面终于舒了口气，这些时日里看着，她也不对他怀有希望了。这面还算正常，可以了！叶修泽不满意，觉得这碗面的色泽并不是很好。“我的祖宗哦！你想想看你做碗面多废力，还想着这改进那改进多麻烦!你爹吃着你做的饭便觉得幸福了。”小玉劝着。“我想给他最好的。”小玉又问：“又不是以后吃不着了，你这要想着把这做好估计得熬到半夜去。要不就等你爹爹下个生辰日在做一次可好？”叶修泽叹口气：“下个生辰日？我倒是希望有下个生辰日。”小玉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叶修泽不在多言，将小玉推出门去。小玉眼睁睁看着厨房的门被叶修泽合上，跺跺脚直说：“你干嘛啊！我说的可不就是事实嘛！哪有父亲会嫌弃孩子做的难吃的，何必熬这个夜呢！”小玉可以理解他给父亲做长寿面，却无法认同他熬夜的习惯。叶修泽望着刚做好的长寿面，面无表情的拿起筷子品尝起来，想靠舌头来分辨还缺少了什么东西。他呆在厨房里头呆了一夜，总算做出了色香味俱全的长寿面。第12章 大侠的大儿砸叶修泽的眼眶发黑，手上稳稳的端着长寿面，面带笑容的瞅着柳惊风的面色。“爹爹，生辰快乐！你说你喜欢西红柿，你看这浓浓的汤汁，胃口会不会好许多？”这面废了他好一番功夫，单单是和面就做了四十来回。仅仅几天时间他瞧着柳惊风都瘦了一轮，柳惊风的身体受到系统的牵制胃口不是很好。望着这摊着白嫩金黄的鸡蛋下浓郁的汤汁，柳惊风不可置信的瞧着叶修泽。他是见过叶修泽做的面食的，今天到来之前他预想过这碗面该是如何的糟糕，他已经决定即使再难吃也要生龙活虎的吞咽下去，温和夸奖他的一片孝心。“你熬夜了。”他发现叶修泽眼眶下微微漆黑，眼里的红血丝微微浮现。他儿子一晚上没睡为他做这碗面，这番用心良苦确实惹的他心头温烫，觉得感动极了。心中的感动让他不去管刚出炉还冒着白色雾气的长寿面多么滚烫，连忙伸出手拾起筷子。“这面刚出锅还烫的很，你缓缓再吃。”叶修泽看他那幅模样，赶紧在他下嘴的前一秒拦住他。“先吹一下不然会烫的嘴里生泡，你呼呼一下。”在叶修泽心里柳惊风就像个婴孩，哪里都需要操心。柳惊风却笑不出来，心里满满全是被感动到的温热。他注视着叶修泽，叶修泽何尝不是在注视他。两人双目相对，柳惊风终于放下手中的筷子说：“我是被你祖师爷带回家的，那之后才有人给我操办生辰，才知道被人惦记着感觉是真的好。”“十多年前你祖师爷过世后，我便不愿意过这生辰。没人惦记着的生辰有什么好过的，不过添几分感伤。”温久周听着感伤，扒着柳惊风的腿不肯撒开爪子，轻轻呜嗷几声。［你别伤心，以后的每个生辰我都同你过。］叶修泽听的心里头难受，他说：“以后有我惦记你。”他扭转身子，刚才鼻翼部分冒然酸涩眼眶跟着就湿润了。他不是爱留眼泪的人，当年母亲死去时他也只是一时的眼眶含泪。可是面对这陪伴自己几年的人，他却不争气极了。“好。”柳惊风夹起鸡蛋分离出一半朝叶修泽那送去。“你做的面你也该品尝一下，你试试看这鸡蛋。”叶修泽张开嘴咬住鸡蛋，热乎的鸡蛋还残留着西红柿的味道，一口咬下就刺激着味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