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轻笑出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稍作安抚,见她赌气地躲开了头,也没计较。
转身走到皇后面前,将手里的信递了过去。
他俯身到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后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信看着。
眉目渐渐舒展。
唐家倒是有心。
为了维护小公主脆弱的自尊心,以这种方式悄悄将真相告诉他们。最后还欲盖弥彰地强调了一句,四公主确实在唐家住了一晚。
罢了,这情她承了。
信上既然写明,萧蔓姝去了护国寺,那么她派人去寺里一问便知都谈了什么。
“唐家大姑娘对姝儿有颇多照料,母后该赏才是。”萧墨沉压低声音,十分公正地提议。
皇后深以为然,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太子今日来就是交差,事儿办完了,便回宫处理政务。
临走前,还揉了一把妹妹的脑袋。
“嗷!走开!”
成功把人惹恼。
殿门打开,再度被关上。
“母后?”萧蔓姝拎着裙子,小跑到皇后面前,拉了拉她的衣角,眨巴着大眼睛,“母后……”
“嗯。”
萧蔓姝眼里泛着光,迫不及待地提议道:“我、我在唐家住了一晚,和唐姐姐性情相投,相聊甚欢,能不能请她进宫陪我几天呀。”
“……”
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她的意图。
她轻声叹息,“……准了。”
*
唐时语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进宫?”
唐母手中拿着园艺剪,对着她心爱的绿植修修剪剪,淡淡道:“明日进宫,住几天,陪四公主解闷。”
“枫云宫有许多寝殿,都是给进宫做客的人准备的,到时候你就住在那。上回诗会宴饮你去过,对那周围应该还算熟悉。”她一边说着,手指一边拨弄着手里的花,“旁的规矩礼仪我就不重复了,你能做好。”
“这次是皇后娘娘指名点你进宫,当作寻常做客即可,无需太过紧张。”
唐母自幼长在宫中,对宫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皇后和太子的意图她也能揣测一二,但她不懂,四公主为何会对自家女儿这么热情。
与皇宫里的那些人有所牵扯,前路如何还未可知,也不知是福是祸。
顾辞渊抱着肩,站在一旁,脸色黑得像锅底。
“阿渊。”
少年抬眼。
唐母仿若没有感受到少年浑身的低气压似的,眉目间一片平和淡然,漫不经心道:“回去准备准备,你和芸香一起去。”
顾辞渊转身立刻离开,脚步匆匆。
“……”
唐母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像是被他突然变好的心情逗笑。
轻声感慨,“这个孩子啊……”
她修完了一枝,把剪子递给丫鬟,甩了甩手,朝屋里走。
唐时语跟上。
“你跟阿渊,说开了?”唐母坐在榻上,接过丫鬟手里的帕子净手,将手上的污渍擦干净,又把帕子递了回去,洞察的目光看向她。
唐时语也不扭捏,大方地点头,她将高僧的话据实以告。
唐母毫不意外,欣慰地笑了。
缘分与天命,实乃妙不可言,谁也说不清。
不论过程如何坎坷,但只要结果是好的,那便好。
她也不求旁的,只要儿女健康幸福就好。
“母亲,还有一事……”唐时语难得吞吞吐吐了起来。
唐母看着她脸上那一抹可疑的红晕,心中警铃大响。
她的本能告诉她,开口阻止。
但还是慢了一步。
唐时语羞窘地咬着唇,鼓足勇气,双目泛着光。
语出惊人。
“我和阿渊的婚事,还要您做主。”
“……”
唐母觉得,自己难得的清静日子,还是过去了。
她对上女儿那双水润灵动的眸子,一阵心梗。
唐时语坐直身体,正色道:“母亲,阿渊还小,此事虽不急迫,但时间也不是那么富裕的。”
“……”
唐母默默捂住了心口。
唐时语红着脸,看上去羞赧极了,但嘴里的话却滔滔不绝,“阿渊没有父母,婚后肯定是要住在咱们侯府的,按照入赘的习俗流程,可能还需要麻烦母亲给阿渊找一家名义上的养父养母,届时我们把人从外面接回来。”
“其他一切都可从简,就是这人家得选一个靠得住的,毕竟也是名义上的亲家。”
唐母眼前发昏。
咽了咽喉咙,声音艰涩,“入赘……阿渊他没意见吗?”
她问完这话,便有预感,这话问得多此一举。
果然——
唐时语羞怯中带着几分恼意。
“他说……求之不得。”
“…………哦。”
作者有话要说:阿语:我要嫁人0w0
阿渊:我要入赘=。=
唐母:……哦 :)
ps:今日单更~
☆、第 58 章
唐母思来想去, 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有关阿渊的生身父母,你可有什么想法?”
唐时语心里咯噔一下,手微微颤着, 面上云淡风轻,镇定道:“母亲的意思是?”
“唉, 这么多年,他没求我们帮忙找过, 我也看出来, 他大概是不想找,不想离开你。”唐母也有些心疼顾辞渊, 小小年纪就独身流落在外讨生活,委实不易。
当年唐时语意外走丢,唐母找到清心庵时,小少年见到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护在了女儿的面前, 目光警惕又凶狠,那一眼, 竟是把见过大风大浪的她都震在原地好一会。
以真心相护, 感情纯粹赤诚,谁能不动容呢。
这些年, 哪怕是两个孩子远在清心庵,她也隔三岔五派人送东西过去,生怕两个人生活得不好。
她照顾顾辞渊,除却因为女儿的缘故, 还有一层情由,无人知晓。
那是封藏在她记忆深处的往事。
她总有种错觉,每次看到顾辞渊,好像总是能透过他,看到另外一个人。
唐母不知不觉间,陷入沉思。
唐时语皱眉,“母亲?”
唐母回神,疲惫地挥了挥手,“事我记下了,交给我吧。”
唐时语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你回吧,明日早点起,别耽搁了。”
唐时语知道母亲不欲再谈,轻声应了。
临出门前,她回头看。唐母还坐在桌前出神。
挺直的背脊塌了下去,背影都透出悲伤的感觉。
也不知母亲想起了谁。
晃了晃脑袋,推门出去。
等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顾辞渊早已将东西都收拾妥当。
少年正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手托着腮,望着远处的房檐发呆。
小白和大白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互相依偎着。
微风拂过,玄色的锦绸发带随风飘舞,上面的小狗纹饰栩栩如生。
少年的耳力过人,当她靠近,他第一时间便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少年绽放了无比灿烂的笑容。
桃花眼微微上扬,眼尾狭长,目光炯然,眸子剔透晶莹,瞳仁漆黑幽深,里面点缀着耀眼的星光。
他站起身,勾着嘴角,眉眼带笑,朝她信步走来。
甫一靠近,浓浓的药香味儿又将她包裹。
唐时语心念一动,主动迎了上去,扑进了他的怀里。
少年的笑僵在嘴角,愣在原地。
院内还有正在干活的小丫鬟,一个个面红耳赤地退了出去。
须臾间,被清了场。
“姐姐……你……”顾辞渊只失神片刻,很快合拢双臂,将人牢牢圈在怀里。
黑眸里的光渐渐暗了。
“阿渊……”她红着脸,嘴边也带着浓浓的笑意。
方才与母亲说了那些话,后知后觉,无比害羞。
这是她长到快十七岁,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
可她真的好开心,心里像是抹了蜜一样甜。
一想到今后可以和阿渊携手共度余生,就有一种无比强烈的归属感和宿命感紧紧地将她包裹。
“嫁给他”,这句话,好像真的已经等了好久好久。
顾辞渊有一瞬的恍惚,他仿佛又闻到了空气中都弥漫的桃花的香甜。
为数不多的理智残留,在他心底悄悄反驳,花期明明都已然过了,怎么还会有花香呢?
他微微低头,鼻尖触到她的耳朵,唇擦过她耳垂的时候,他感受到怀里的人轻轻颤抖。
少年低声笑着,笑声愉悦,慢慢吸气,鼻腔里都是她的香甜。
嗯,不是花香,是比花更好闻的东西在他的怀里。
属于他。
“阿语,还是白天。”少年声音喑哑,声线压抑,喉结轻滚,“等晚上,好吗?”
说罢,没忍住将她的耳垂含在了嘴里。
用力吸吮了一下。
唐时语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通红着脸,手撑在少年的胸膛,将人推开,面红耳赤地跑进了屋子。
顾辞渊低下头,看着夕阳下的影子,低眉浅笑。
*
晚膳后,两个人照例在院里消食、看月亮。
“阿渊,带我飞吧,我想去那上面!”唐时语突然兴致冲冲地指着她屋子的房顶。
“……”
顾辞渊很少有接不上她的话的时候。
但阿语的要求,他一向都照办,不论是什么。
于是上前一步将人揽进怀里,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细腰,低声道:“抱紧。”
她照做,乖得不行。
少年身形顿了顿,双眸幽黑,亲吻了下她的额头,俯身低语:“别怕。”
“嗯嗯!快点!”她眉眼弯弯,跃跃欲试。
“……”
足尖轻点,他抱着人,眨眼间就到了房顶。
万千景色尽收眼底,唐时语极为夸张地“哇”了一声。
少年无奈地笑了。
她在他怀里乱动,眼睛热切地望向远处的夜景。
“阿渊,你把手松开吧,这上面挺宽敞的!”
顾辞渊瞥她一眼,淡淡道:“不行。”
“……哦,真扫兴。”
“……”
她今晚是怎么了?
顾辞渊默默垂首,看着她笑容灿烂的侧颜,陷入沉思。
“阿渊你能看多远啊?周围好黑啊……”
今晚话多得也不像她。
已经过了戌时,唐府所处的地段离热闹的街市有一段距离,唐时语只能隐隐瞧见些火光,却看不真切。
顾辞渊敷衍地答道:“往南到西街,都可以看到。”
难不成是因为明日要进宫,所以兴奋成这样?
“哇!阿渊好厉害!”
“……”
顾辞渊看着身边笑得快看不见眼睛的女孩,一头雾水。
从唐母的院里出来后,唐时语整个人都处在极度兴奋的情绪里,顾辞渊不懂她和郡主说了什么,能让她的快乐持续这么久。
还未开口问,就看阿语跟变脸似的,突然转头对着他,敛了笑。
她一脸严肃,“阿渊。”
少年也莫名紧张,咽了咽口水,“嗯?”
“母亲今天问到你的父母了。”
少年微怔,随后轻轻笑了,“嗯,怎样?”
“不怎样,母亲若是知道你是燕王的孩子,恐怕会松了一大口气,因为能给她省下不少功夫。”
顾辞渊没听懂,“什么?”
唐时语皱着眉,“就是要给你找一户家世清白的养父母啊,毕竟成婚时,总不能将你从你的屋子接到我的屋子吧?这太离谱了!”
若是唐母知晓阿渊清楚自己的生父是何人,只怕她会直接冲上门,去与燕王谈条件。
少年呆楞在原地足足一刻钟。
这期间唐时语又恢复了看月亮的热情。
她美滋滋地靠在阿渊的怀里看星星月亮,看着看着都有点困了。
半晌,少年终于低声开口。
“……什么……成婚?”
夜太静,连一丝风都没有。
“嗯?你和我的婚事呀。”女孩羞涩地笑了笑,垂下眼睛,不好意思看他,“我与母亲提了,我想嫁给你。既然你不想认回燕王,那就等给你找好养父母,咱们就可以走议亲的流程了。”
她的声音长久地飘在空中,一遍一遍地在他耳廓回响。
她还在细数成婚的流程。
说了一半,见对方一直默不作声,突然恼了,娇嗔道:“只不过要委屈顾公子入赘我唐家了,你先前可是说过愿意的,不能反悔唔唔唔……”
未尽之语,皆被丧失理智的少年吞吃入腹。
他突然发了疯——
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勒得她喘不过气,她甚至有种五脏六腑都被移位的错觉。
红唇被人含在嘴里反复shǔn xī ,他像个暴躁的小兽,抱着她啃咬,甚至弄得她有些痛,比初次亲吻时还要没有章法。
他好似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也没了往日百般克制的模样。
唐时语一早就知道,阿渊平日里表现出来的热情,仅有一半,剩下的一半都被他压抑在心底。
但此刻,她觉得自己的感知有误差,并且还差得很远。
不是一半。
被他释放出来的大概只有十中之一的炙热吧。
唐时语恍惚地想着,此时此刻,他发泄出来的真挚热烈的情感,又有多少呢?
唇上一痛,小狼狗不满地咬了她一口。
他退开半寸,急促地呼吸着,双眸明亮地望进她的眼。
唐时语莞尔一笑,眼底还闪过一丝狡黠。
还能察觉到她分心,看来并未让他完全失控。
她正得意,很快下一刻便笑不出来了。
少年眉梢扬起,眸间墨色翻涌。他突然将人拦腰抱起。
身体变得轻盈,一阵风略过,他抱着她落地。
房门被关上。
唐时语看着越来越近的床榻,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她惊慌失措:“阿、阿渊!”
“嗯。”
少年脚步稳健,靴子踏在地面上,明明没有声音,可是唐时语好像听到了一下一下的敲击声,每一步都踏在了她如擂鼓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