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说,你最大的错,便是从来都不曾信任过我。东皇那张完美而冰冷的面孔,裂开了冰山一角,流露出了丝丝缕缕的复杂情绪。他有很久一段时间,都想不通为何他会与蔺湛闹成这副模样,他们不是没有过甜蜜的过往,不是没有过弥足珍贵的共同记忆,可最终又是为何,他们竟成了相互对峙的样子?东皇动了动喉头,道:你可有想过与我长久?蔺湛自嘲一笑,说:想过,一直都想。在你说出那句让我替你养你与别人的孩子之前,我都还犯贱地想着,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我什么都能忍。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也做不到了。东皇抬起手,抓住了蔺湛的肩膀,他记得他和蔺湛相处的一点一滴,自然也记得清楚那日的场景。他说完那些话之后,蔺湛的状态其实就已经有些不对了,只是他那时被繁忙的事务搞得心烦意乱,不曾注意这些,也因为出了些急事,让他没有回应蔺湛的那句低声说出的为什么。所以他们阴差阳错,误会愈发深重,以至于到了最后渐行渐远的地步。现在想来,他当初的想法也的确可笑,以为天道注定的事情,以他一己之力能够强行改变。我当然,想要与你的孩子。东皇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我做梦都想,可是我那个时候闭关在即,紫帝天都皇权交替临近,窥天世家像是长了一万双眼睛似的,处处盯着东方界的一举一动,我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你与我的孩子降世。别找借口了。蔺湛推开了他的手,冷漠地说道:我亲耳听到你与她说生孩子的事情。”那是因为,晏家和窥天世家,已经盯上了我尚不存在的长子。东皇眸色变得浓稠而冷冽,像是带了无尽的怒意,道:只要他敢出生,他们就敢想尽办法杀了他。第323章 上门拜访简直可笑!他么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那些人连你家的狗都不敢打,难不成我生个儿子,他们还真敢对他做些什么?蔺湛讽刺地说:你可是连紫帝天都晏家都不敢招惹的东皇,难不成,你还会怕他们?你别找这种破借口了,我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话。你不得不信。东皇微微叹了口气,一切都错了,从一开始便错了。然而一步错,步步错,若是上天早已将一切注定,他又为何费尽心思想要逆天而为?东皇看着蔺湛这张和多年前别无二致的容颜,终究是什么都不曾说出来。他既不擅长表现出自己的软弱一面,又无法用仅可透露出的信息,来说服蔺湛,多说无益,不如不说。蔺湛别过脸,倔强地不去看他。东皇轻声道:阿湛,有很多事情,我如今都无法与你解释,但我从未娶妻,也从未有过其他孩子。然而我的长子,兹事体大,牵扯甚广,我希望你能将他现于何处告知于我。蔺湛转过脸,赌气地说道:你不是已经派了伽蓝十三卫么?”东皇道:伽蓝十三卫若是那般轻易就能找到你的去处,我怎会二十年都不曾找到你?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知道我有一个孩子,是因为今日我察觉到了《青莲九式》的传承已经有所松动,我能感受到我的血脉一一阿湛,自你从那个小世界而来,已经过了两年时间了。蔺湛怔了一怔,道:我竟然已经睡了如此之久。他记得,他是三个月前才醒过来的。东皇道:的确够久。蔺湛凝神看着他,道:帝君,我不信你,所以我不可能将他身在何处告知与你,你死了这条心吧。东皇看了他一会儿,淡声道:无论你信或者不信,我都会尽我所能保护他的安全。蔺湛冷笑道:你不派人杀他,我已感到万幸,不敢叨扰东皇尊上。东皇知道此事已经无话可谈,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孩子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蔺湛态度强硬,道:没必要说,我绝不会松口。东皇不以为意,道:这段时间,我需出一趟远门,你便先在这莲花幻海上住着,若是觉得烦闷,可随时与我传音。蔺湛翻了个白眼,谁要和你传音?东皇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蔺湛不知是自嘲还是在讽刺东皇,说:帝君日理万机,难得一见,能隔段时间临幸我,我理应感恩戴德,哪儿敢随便在帝君面前碍眼?简直自不量力,不知死活。这话,大概是那些伺候他的小童们心里面的想法,东皇在他们心目中便是不可亵渎的神,而他,则是一个不该有什么想法的人偶。东皇不动声色,道:之前我不愿见你,是因你我之间误会太深,我心里对你有所芥蒂。如今误会也已经解了,我自然不会再那般对你。我会派更合适的人来伺候。不关旁人的事。蔺湛道:这都是我自己的想法,而且,你不是说让我好好反思,三年之内都不能离开这见鬼的地方吗?我只是说的气话而已,你总是能将我的气话记得清清楚楚。这莲花幻海,乃是我识海所化,这里是我能为你提供的最安全的地方,这里但凡有一丝半点的波动,我都会立刻察觉,你的安全,于我而言是第一位的,等过段时间,我带你出去走走。蔺湛心中有些酸涩,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感动,他撇撇嘴说:谁稀罕你保护。东皇轻叹口气,将蔺湛拉入怀中,亲吻着他的额头道:阿湛,你我重逢不易,你这些年来,也吃了不少苦,往后的日子,一切有我。蔺湛的眼眶隐隐发红,竟是贪恋着这难能可贵的温柔,说不出话来。就这样吧。蔺湛满心疲惫,他已经无心再猜东皇如今徒然大转的所作所为,究竟目的为何,但,哪怕是为了蔺玄之,他如今也绝对不会胆大包天的惹东皇不快。过了良久,蔺湛才轻声说道:好。东皇此人,从来都不会与人争执,而他决定的事情,轻易难以被人改变,东皇的强势,也是他从任何其他人身上,所不曾见过的一一即便是温柔,也仍是不容置喙。蔺湛只希望东皇对他,能有半分的怜惜和在意,即便只有半分,他便拥有从东皇手中保住蔺玄之性命的机会。只要东皇找不到蔺玄之,蔺湛相信,以蔺玄之的聪明和天赋,以及那不可捉摸的强悍运数,他有朝一日必然能够突破五洲大陆的结界,飞升九界。到时候.....蔺湛垂下眸子,微微捏紧拳头。他该让蔺玄之得到的,一样都不会少。.............炼制了一整个月的法宝,蔺玄之几乎脑袋沾着枕头就睡过去了,晏天痕便坐在他旁边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觉得心中无比满足幸福。不久之后,晏天痕紧绷的神经也彻彻底底地松了下来,一股浓浓的倦意袭上心头,他便也脱了外袍,躺在蔺玄之身边,抱着他的胳膊睡了过去。这一觉睡的时间可不短,等晏天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了。蔺玄之靠坐在他身边,手中正在拿着那只梧桐神木锻刻笔细细把玩,锻刻笔在他修长干净的五指之间转的飞快,几乎形成了一道残影。晏天痕睁大了眼睛,靠在蔺玄之肩头看了一会儿,道:大哥很喜欢这根锻刻笔吧?”蔺玄之道:喜欢,用起来很是顺手。晏天痕酸酸地说:该不会是在睹物思人吧?”正在飞的极顺溜的锻刻笔瞬间停了下来。蔺玄之转过脸,垂着眸子看着对他摆出-张无辜脸的晏天痕,禁不住笑着伸出手在他脸上一捏,道:你小脑瓜子里面都是在想什么东西?这锻刻笔乃是从梧桐神木上弄下来的,你是想说,我看着它,便想着凤惊羽这小子?晏天痕噗嗤笑了起来,拍开蔺玄之的手,抓过蔺玄之的手指把玩,说:大哥,别以为你故意混淆是非,我就能被你骗过去了,我说的是谁,大哥心里该是有数的。蔺玄之挑了挑眉,道:我能有什么数?阿痕,我怎么现在才发现,你的小心思还挺多的。晏天痕还有些小得意,道:以前我就觉得,你和那位白家少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猫腻,但是我那时候傻,想不明白那些猫腻是什么,而且我和你也不是这种能光明正大吃醋的关系,所以我什么都不说。嗯,你什么都不说,可你却会和我闹别扭,还敢离家出走。蔺玄之勾着唇说:也不知道是谁一气之下,就把身上的所有法器全都扔到地上,还踩上几脚。晏天痕拼命眨眼睛,说:谁啊,肯定不是我,我这么乖巧懂事。蔺玄之笑了笑,将晏天痕拉起来,道:好了,旧账就别翻了,我们还有这么多现在和未来的事情要做。晏天痕点点头,道:说的也是。虽然才不过几个月之前的事情,晏天痕现在想起来,就止不住觉得面红耳赤有些丢脸,他当时怎么会那么幼稚,因为蔺雅儿的几句挑拨,就和蔺玄之生闷气,当真是黑历史。于是,直到晏天痕随着蔺玄之前往折剑锋一起去寻元天问和段宇阳的时候,晏天痕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一擦,他明明是要质问蔺玄之有关白逸尘的事情啊!居然就这么被蔺玄之给糊弄过去了!不过,这种事情偶尔提起一下也就罢了,晏天痕自己也没想过揪着不放,更何况他也只不过是觉得蔺玄之和白逸尘之间有点古怪,但那种古怪,也真不好说到底是暧昧还是其他什么。转眼便到了折剑锋。这些年来,折剑锋和沉剑峰的往来其实并不算多,虽说三峰都同属于玄天宗,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各扫门前雪,相互之间来往不算多。蔺玄之以前还属玄天四剑之首的时候,和元天问也不过是有过几面之缘罢了。不过,好在折剑锋和沉剑峰-向不亲不淡,也没什么过节,来往走动也算是正常。蔺玄之和晏天痕刚到了折剑锋内峰门口,便被人给恭恭敬敬地引了进去。少峰主早就说了你们这几日会过来,便早已让我们在此等候,少峰主住在顶峰珞珈庭院,如今少夫人也随他住在一起。这位脸上笑容讨喜的弟子一路和他们说话,还时不时偷偷朝着蔺玄之的脸看去。蔺玄之不以为意,或者说是习以为常。路来到了珞珈庭院,乍一看过去,与其说是庭院,不如说是豪宅,雕梁画栋碧瓦飞夢一看就有种阔气豪华之感。晏天痕看得眼花缭乱,拉扯着蔺玄之的袖子,道:元天问居然这么有钱,这折剑锋真舍得在房子上下本。虽然蔺玄之住的摘星阁也极其富有美感,但比起这里,便只能称得上是寡淡清雅了。饶是蔺家的祖宅,都没建成这副模样。蔺玄之笑了笑,道:元家是整个西洲最有钱的超一流世家,苏世叔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他们富甲一方,这房子建的好看一些,对他们而言也算不了什么。晏天痕有几分羡慕,说:宇阳哥哥当真算是嫁入豪门了啊。那引路的弟子也禁不住笑了笑,道:是啊,我来的早,以前少峰主还没来折剑锋的时候,咱们整个折剑峰可是穷的连衣服都做不起了,新来的弟子,要不然就自己掏钱去做法袍,要不然就穿师兄们换下来的旧袍子,过得可苦了。直到咱们少峰主来了之后,那日子,啧啧,可真是一天好过一天啊。晏天痕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我就说嘛,折剑锋现在可是三峰之中最有钱的,而且,我以前还听爹爹说过,玄天三峰的少峰主中,就折剑锋少峰主最深得人心没人敢和他争抢,他可是财神爷啊。那弟子一听,便一本正经一脸正色地说道:虽然有这方面原因,不过我们对少峰主,也是真的佩服的,他虽然时长冷这个脸,总是不爱说话,但他心眼却是好的,以前峰门有个弟子,在外面受了欺负,峰主听说此事之后,提这剑便去替他讨回了公道,而且,我们少峰主还广纳弟子,哪怕是身份低的,背后没有世家靠山,他也愿意收他们进山门。第324章 段家易主折剑锋峰主从来都是醉心于闭关修炼,一向无心在峰门的俗事之上,元天问从小又被按照元家继承人来培养,所以他即便年纪小小,在处理这些事务上也是得心应手,再加上元峥苏墨派过来辅助他的下属,以至于元天问早早就成了折剑锋的门面担当。般情况下,元天问在折剑锋可谓是说一不二,青云道人乐得安宁,全心全意当个甩手掌柜。不过说来也是,三峰之中,沉剑峰峰主揽月尊人一向喜欢随心所欲地顺手捡弟子,但这些弟子来头似乎也都不小。断剑峰峰主一道真人门下绝大多数都是世家弟子,唯有折剑锋在选择弟子之时,只看男女,不看出身。这一点上,元天问的确做得相当不错。这也正是他为何如此广得人心。不过,在元天问这次将段宇阳以道侣身份带上了山之后,玄天宗内倒是出现了不少传言,说是折剑锋之所以不收女弟子,概因元天问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甚至还有传言说,就连青云尊人,都只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对于这种传言,元天问听过一次,只翻了个白眼说了句胡说八道,便没有后文了。又走了没几步,蔺玄之和晏天痕便看到元天问拉着段宇阳,身后面跟着两只小虎崽子从一处月门走了过来。元天问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段宇阳也黑着脸,几次想要甩开元天问的手,却被对方拉得更紧了些。两只虎崽子一见到晏天痕,就开始撒欢抽风,飞快地嗷嗷叫着扑到他的怀里。元天问按了按额头,一副头大的样子,道:你们赶紧把这两只虎崽子给带走,它们太闹腾了,好几次险些将阳阳给撞翻,阳阳似乎还对它们的毛过敏。段宇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敢不敢把我当个琉璃来对待啊?我只不过是怀个孕而已,这么紧张做什么?而且,两只虎崽子能有多大力气?它们不过是与我闹着玩儿的。元天问很是坚持,道:不行,我不放心。段宇阳无语道:我真是受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