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不远处的男人身姿颀长,身上藏蓝色的警服笔挺,肩章泛着微微的光泽,身上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内里的衬衫和领带无一丝褶皱。
左手自然地垂落在修长的腿侧,指尖勾着警帽。
阮枝常听人说一米八的长腿。
她曾想象过,但没能想象出来。但今天,一米八的长腿就站在她眼前。
这样的邢惊迟让阮枝觉得陌生了一些,他身上所有的锐利和锋芒以及那时不时会冒出来一点儿的松散似乎都敛去。
他沉静地站在门前看着她。
阮枝从未像此刻一般感受到,邢惊迟他很热爱这份职业。
中午他所说的“为了继续当警察”还在她的耳边,他从边境回来受的伤很重,几乎所有人都反对他再继续从事这份职业。
邢惊迟从小就不是个好管教的孩子。
他没认过输、没服过软,才十七岁就瞒着家里所有人去考了警校。这件事几乎在邢家掀翻了天,这无疑是邢惊迟退出争夺继承权的信号。
邢惊迟在乎吗,他根本不在乎那些。
邢惊迟唯一的妥协就是娶了阮枝。
因为娶了她,他才能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
阮枝抿抿唇,没回答邢惊迟的问题,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邢惊迟,如果你不能当警察了,你会选择做什么?”
邢惊迟蹙起眉,他不知道阮枝为什么忽然这样问他。
但他还是认真回答了:“我不知道。”
邢惊迟十七岁上警校,二十一岁被特招进入雪狮突击队,二十六岁在任务中受重伤被送回丰城,这五年间他执行的任务从未失败过。
二十七岁,他在丰城刑警大队。
这漫长的十年间,他的信念、信仰从未动摇过,他的青春与热血都奉献给了国家和人民。
他身上所有的伤痕都他的功勋。
邢惊迟也是头一回意识到,他好像只会当警察。
阮枝望着邢惊迟眉眼间的坚毅和眸中那么一点微不可察的茫然,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心疼。
他不记得她了,但他一直没有变。
仍然是那个在黑夜里紧紧抓着她的手,带着她逃跑的邢惊迟。
阮枝将眸中的情绪敛下,她起身朝他招招手:“过来。”
邢惊迟依言迈开步子朝阮枝走去,他的视线仍紧紧地落在她的脸上。
他面前漂亮的小青瓷对他笑了一下,鹿眼弯起,睫毛垂落。
阮枝伸出手:“帽子给我。”
邢惊迟抬手把帽子放在她小巧柔软的掌心。
随即阮枝微微靠近他,踮起了脚。
这一瞬间邢惊迟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有点酸涩,酸涩中又带了那么一点儿甜。他失神地想,小青瓷上画的是缠枝葡萄纹。
阮枝将帽子方方正正地戴在邢惊迟的脑袋上,又拉远距离仔细看了看,确认戴好了才眨了眨眼睛。
她轻声道:“去吧,我等你回来。”
邢惊迟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人,黑眸内情绪翻涌。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我等你回来。
许久许久他才哑声应:“好。”
...
邢惊迟走后阮枝也没干坐着,这个时间她估摸着林千寻还没去工作室,干脆打了个电话回丰城,免得这个唠叨的小老头担心。
“枝枝吗?是枝枝吗?”
几乎是阮枝刚打过那边就接起来了。
阮枝听到林千寻着急的声音才有点后悔昨天的冲动,她揪着衣摆小声道歉:“对不起爸爸,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林千寻亲耳听到阮枝的声音才放下心来。
阮枝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曾在她身上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和希望。但在和阮清争夺抚养权之后,他就只想让她开心。所以阮枝想嫁给邢惊迟,他也妥协。
林千寻听林灵说了她和邢惊迟在一起的事,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一句:“枝枝,你和邢惊迟怎么在一块儿?他在滇城忙案子?”
阮枝绝不能让林千寻知道这件事,不然她回去就完蛋了。
她这两天和邢惊迟呆在一起胆子倒是大了点儿,扯起谎来比以前从容一些:“正好撞见了,他在调查造假案,查到拍卖会上。”
拍卖会的事儿阮枝和林千寻说过,林千寻还给她打了笔钱让她看到喜欢的就拍下来。
林千寻听到这儿才有点儿诧异:“那些个专家看打眼了?哪朝的物件儿?”
阮枝叹口气:“宋哥窑的那个葵花盆,我在底下一眼瞧见了。没经过手,不知道工艺怎么样,能逃过专家的眼水平应该不低。”
这造假技术就和这科技进步一样,年年都在更新换代。
专家们压力大,他们博物馆压力也大。
阮枝的专业不在瓷器和青铜器,这些是林千寻的专业。阮枝从小是跟着她外公和师父学的手艺,主攻书画,其他也只懂些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