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州,春秋战国时曾有一国,名‘钟离’,故而濠州又有钟离郡之称。”小郡主嘀咕道。
“郡主知道的不少呀!”叶明珠笑道。
小郡主高兴道:“那是自然,我既然要入仕,必然得博学。”
叶明珠笑而不语,小郡主没明白她的意思,可心思早就不在这上面了便没有理会。
她听闻淮河两岸十分热闹,几本话本中更是频繁地提及淮河两岸的风情,可以说她对淮河两岸的兴趣远大于扬州。濠州城又刚好建在淮河边上,没有洛阳的宵禁制度,夜里的淮河热闹非凡。
在渡口处,一行人又停了下来。小郡主缓了好一会儿,觉得身子骨没了那种散架的折磨感才从马车上下来。而温善显然也受不了这一日都在马背上度过的苦楚,脸色煞白,坐下来时都很是小心翼翼。
因赶路的原因,一路风尘仆仆,温善的身上蒙上了一层灰,在她那顶玄色的幞头上尤为明显,一拍便飞起阵阵烟尘。
小郡主坐到温善的身边,登时疼得她脸蛋都皱到了一起,嘴里叫着:“哎呀,痛!”
众人循声看去,赵铃和阿元同样很难受,可还是忍着过去扶起小郡主来。岂料小郡主忙道:“无需扶我,让我安静坐一会儿就好了。”
温善笑了笑,让柏伶将多余的蒲团拿了出来给小郡主:“先用着,等过了河,到了驿馆再好生歇息。”
小郡主颔首,又自顾自地掏出自己的巾帕来给温善,道:“温善,你的脸又黑又白的。”
“黑白是对立的,怎会同时出现呢?”柏伶道。
“可你看嘛,她的脸色是白的,可又灰扑扑的。”小郡主伸手在温善的脸上抹了一把,把巾帕递给柏伶看,“你看,黑的。”
叶明珠笑道:“可不是,探微的脸是白的,可此刻却是黑的。这黑白是对立的,却又是相容的,正如这世道,并非‘非黑即白’……”
叶明珠是进士出身,她的学识必然渊博,也能教谕小郡主等人,故而温善没参与进去。她从小郡主的手中拿过巾帕,将自己的脸擦干净,而后才道:“这巾帕我洗干净了再还给婴之吧!”
“让赵铃她们洗就好了,何需你动手?”小郡主将巾帕拿了回去,交给了赵铃。在她看来,温善的气色看起来很差了,怎么能再去干粗活呢?!
温善的目光凝固了小会儿,无奈地撇开了去。
渡河的船很快便来了,不过因人多,众人便分开了乘坐。叶明珠和她的婢女、一部分卫士坐一条船,温善和小郡主等坐一条船。
小郡主对温善道:“温善,你骑马也累,不如跟我们坐马车吧?”
“马车太小了,你们坐刚刚好。”温善道,这倒真不是她喜欢骑马,只是那辆大马车内再怎么宽敞,也不足以容纳太多的人。况且相较于其他不会骑马的人,自然是让她这个会骑马的人腾出位置来了。
“难道除了你就真的没人会骑马了?”小郡主问。
赵铃和阿元有些羞愧:“婢子等还是坐到马车外去吧!”
“接下来就不必赶路了,这一趟来濠州不过是叶御史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罢了,所以你们不必介怀。”温善对赵铃和阿元道。
至于为何不多备一辆马车,则是不希望太招摇了,且邺婴之的身份是保密的,若让她独自乘坐一辆马车,难免会引人注意。
小郡主忽然想起叶明珠的异常举动,便低声问:“温善,叶御史似乎不会骑马?”
不知小郡主何时开始也这么八卦,温善好笑地看着她,道:“因为叶御史的爹不喜欢她跟男子一样在外抛头露面,所以她自小跟小郡主一样养在深闺,在她十七岁参加解试前,未曾离开过家门半步。”
小郡主瞪大了双眼:“她爹怎么这么讨厌?”
“她有个好娘亲。她娘亲知书识礼,学识渊博,所以从小就教她读书识字,还鼓励她参加解试。她爹本来不准她参加解试,是她娘以带她去礼佛,需要在寺院住上一年半载为由,偷偷地把她带回了原籍参加解试。结果让她得了解举人的身份。”
“消息传到她爹的耳中,她与她娘自然是没有好果子吃,但是即便是她爹,也没法抹杀这事实,只想着她跟许多男子一同待在一个地方考了三天试,名声早毁了,便打算让她嫁人。”
“可是她娘亲为了她,反对了这门亲事,带着她离开了叶家。而后的五年里,叶家一直不曾找过她们母女,更是不闻不问。靠着她娘亲带出来的嫁妆,以及平日里去给私塾教课所得的束脩,她才得以继续往下读。”
“不过她的科举之路不算顺畅,毕竟她所选的是一条艰难的道路,第一次春闱不中,使得她备受打击。好在她的娘亲没有失望,继续鼓励她,她也越发奋发图强,直到她二十一岁那年,殿试第四甲,被赐进士出身。”
小郡主从一开始对叶家人的愤慨,到后来听得津津有味,看着温善的眼睛都是期待和好奇的。
“然后呢?”她迫不及待地追问。
“然后?然后叶御史这些年一直在寒窗苦读,压根便没机会学习骑马。”
小郡主撇撇嘴:“你说她爹五年来都不管不问,那她如今二十有六,已经不只是五年了吧?后来呢?”
“后来叶家的人知道她中了进士,便到洛阳寻她。”
小郡主哼了哼:“我就知道!”
温善笑问:“你知道什么?”
“知道她出息了所以来寻她了呀!戏文里都这么说的!”
温善摇了摇头:“这倒不是,而是叶御史的爹知道她中了进士后,还跟一群男人为同僚,觉得在同一屋檐下当值,有辱名声,便气得休了离家多年的妻子,将叶御史逐出了家门。”
小郡主的心情更不好了:“这叶家的人,比我爹还蛮不讲理!”
“礼教世俗的冲突是必然的,而叶御史从中选择了她想走的路,无所谓对与错。”
小郡主若有所思,难怪叶明珠能有那一番“黑白论”,原来都是多年来的沉淀。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小郡主问,没想到温善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模样,却知道这么多小道消息。
“此事闹得极大,朝廷也有议论,我当时在太府寺当值,自然有所耳闻。”
她忽然心虚地瞅了远方的船只上的叶明珠一眼,凑到温善的脸边:“那我们在此说她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好啊?”
温善一扭头便险些亲上了小郡主的脸,她顿了一下,倒没有刻意拉开距离,而是吃吃地笑了:“婴之才发现吗?”
作者有话要说: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场雷阵雨,又断网了,电脑传输到手机上发的_(:3」∠)_
感谢表下次再列么么哒~(^3^)-☆
ps宋仁宗朝,殿试分五甲,一二甲赐进士及第,三四甲赐进士出身,五甲赐同进士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