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来许王府的官奴婢已经是最后一批了,而散衙的时辰早已过去,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得赶回司农寺,将验讫的文书交回去。走着走着,她忽然从怀中摸出邺婴之不要的包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包子算不上皮薄馅多,只是咬下去后,肉丝伴着花椒面等滋味刺激着味蕾,发酵的皮又中和了它的酱汁,使得香气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作为主食之一,不管是自家做的,还是衙署提供的午食,温善也没少食用包子。不过这许王府出品的包子味道果然不一般,若不是搁得久了流失了不少鲜美之味,只怕它能跟国宴上的包子媲美了。
温善细嚼慢咽完,才自言自语道:“不过要说我吃过的最美味的包子,大抵是娘亲所做的。”
在穷途末路之时,没有什么比一道能填饱肚子的食物更为美味了。
邺婴之悄悄地回到她所居住的沐芳院,一路上也没有惊动到别人,只因王府的仆役本就不多,此时又各自在干活,便没有多少人发现她的狼狈。不过她回到沐芳院后便被身边的婢女发现了。
婢女见她本该干净靓丽的衣裳上脏兮兮的,吓得睁大了眼睛,叫道:“小郡主,你这是怎的了?!”
邺婴之瞪了她一眼,嘘道:“赵铃你做甚这么大声?别叫嚷!”
名唤“赵铃”的婢女放下手中的活来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看了一圈,急切地问道:“小郡主你做什么去了,为何会弄得这般狼狈?”
邺婴之往屋内走去,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不答反问:“赵铃,你知道司农寺的温善吗?”
方才温善自报家门时,她便觉得有点耳熟,只是她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对温善此人便更是不了解。
赵铃好奇邺婴之为何会问温善,只是身为奴仆她断不能质问主人。将这好奇之心掩埋在心底,她思索片刻,道:“司农寺温善,婢子好像在哪儿听过此人……”
“我也听过,你快想想。”邺婴之道。
这么一敦促,赵铃便想起来了,呼道:“小郡主,婢子记起来了,那不是宜春郡公家的小娘子吗?”
“这郡公国公那么多,我哪里能记得!”邺婴之嘟嘴。
主仆二人走回到了房中,赵铃边帮邺婴之拿干净的衣裳替换,边回道:“宜春郡公便是温俞,早年随圣人征南诏、平交趾叛乱,并且多次奉命抵御突厥人的进犯而被封宜春郡公。不过——”
赵铃顿了一下,面上显得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也有些支吾。邺婴之换着衣裳,察觉到她的异样,便从内间伸出脑袋来看她:“不过什么?”
“宜春郡公也因当初拥护圣人,而被兰武所杀。”
邺婴之忪怔了片刻,提及“兰武”此名,她的记忆像被打开了闸口,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身处这皇室宗族之内,对于皇权的敏感也还是有的,不管是兰武还是被废为庶人的那些叔伯兄弟,她都不会轻易地去触碰那些过往。
赵铃也没有就“兰武”此人继续说下去,而是把话题转回到温善的身上。
温善是温俞的独女,八年前被寻回洛阳安置时便有些痴傻,温俞的同僚、朋友对此都惋惜不已。他们都认为她是因为十年前兰武叛乱、其父被杀,她又在这么小的年纪遭受生死危机而受惊过度,以至于魂魄不全,所造成的痴傻。
不过她在十二岁那年因展露了算术天赋而被新登基的女皇恩准进入国子监的算学进学,从此改变了世人对她痴傻的印象。每年在国子监的月书季考、岁考等考核中都获得了很好的名次。
三年后,她便被女皇赐官为太府寺主簿。而未经过正规的科举考试便被赐官,世人认为是女皇因记挂其父的功劳而给予的门荫,算不得她的真本事。
毕竟只是一介女郎,又正值豆蔻年华、情窦初开之时,兴许没几年便会辞官嫁人,故而世人并没有怎么关注她。不知不觉三年过去,吏部的考课上,她又进一等而被升调为司农寺丞。
虽然只是从六品官,可不少人都感觉到了压力,这才纷纷去留意她在太府寺做了些什么居然能在考课上进一等。而面对年仅十八岁的司农丞,司农寺也引发了一阵热议,有人质疑她的能力,也有人对她的性别避之而无不及。
不过这是吏部的考课和决定,容不得他们抗议,最终他们都不得不怀着复杂的心情迎接这位司农寺唯一的女官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郡主:为什么躲开了?
温善:趋吉避害是人之本性。
小郡主:你说我是‘害’?
温善:……我是‘害’,不想冲撞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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