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恢复是个头疼问题。楚月和游惑一来一往,简单讨论了一会儿。正说到这栋楼就是绝佳地点,秦究突然插了一句:其实要恢复记忆还有一个办法。楚月知道他的性格,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什么办法?你先说说看。据我所知,系统有个地方可以撤销指令----秦究还没说完,楚月已经跳起来:你想都不要想!找死不是这么个找法!撤销指令?游惑兴趣很浓。楚月二话不说把他们往地下室一推,指着底下那扇房间门说:去去去!有这功夫你们不如直接进禁闭室刺激去了!说实话,我觉得这栋房子都是绝佳的刺激场所,只不过客厅房间布置都被改了,看不出来以前的样子,唯一保留以前样子的也只剩禁闭室了。秦究说的显然是个危险办法,楚月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我看看能不能提醒他们先放我出去一下,我好饿,食物都在楼上没框进来。你俩随意,反正这里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事,小吴不是还有话要说?一会儿把她再叫进来吧。楚月说着冲他们挥了挥手,兀自去研究叫人了。结果刚走到镜子前,她就惊呼一声:哎人呢?游惑转头一看。那面落地镜里映照着现实客厅的模样,原本坐满了人的沙发此刻居然空空如也。茶几上搁了一张纸巾,显然是匆忙间抽出来的。上面用马克笔写了个数字9。楚月没反应过来:9?什么意思?随便写的题目答案?不是。游惑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说:9点多了。他们之前不是庆幸死里逃生,就是急着说事,所有人都忘了那张时间规划表。表上写着,夜里9:00是晚安时间。他们该睡觉了。考场上的困倦说来就来,谁都挡不住。他们能挣扎着用纸巾留个言,已经很不容易了。虽然他们进了镜子,理应要过死后生活,不用遵守考生的作息。但镜子本身似乎也有作息,这点跟萨利、雪莉分不开。而这种作息又影响到了镜子里的人。困意说来就来。楚月掩着唇连打了三个哈欠,终于败下阵来。她摇摇手说:等他们起床要到天亮,我不行了,先去书房趴一会儿。你打算趴着睡满十个小时?秦究说:去客房吧,我们两个沙发就能凑合。楚月拗不过,三两步进了客房,关上门很快就没了动静。游惑和秦究其实也感觉到了突然袭来的困,趁着睡意还没浓,游惑借着一楼卫生间洗了个澡。他擦着头发,本打算在沙发上睡一会儿。刚坐下又改了主意,横穿过客厅下到了地下室里。受楚月那些话的影响,他又想来禁闭室看看。很多零散的回忆都和这里有关,再加上某些特殊原因,要论印象深刻的地方,这里绝对是其中之一。他想试试,看能不能再想起点什么。地下室很安静,明明只是下了一层楼梯,秦究洗澡的水声就变得远而模糊,像是闷在罐子里。禁闭室也还是老样子----淋浴间的玻璃灰蒙蒙的,地面干燥,像是几百年没碰过水了。床靠墙摆着,它其实不算小,但游惑总怀疑秦究那样的大高个儿睡不睡得下。桌子上搁着一只玻璃杯,椅子被拉开。乍一看就像是这里的人喝完水,顺手搁下杯子,刚离开一小会儿可实际已经好几年过去了。为了让禁闭室看上去更像处罚的地方,系统总喜欢在墙上挂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带血的绳子、尖钩、黑色白色的绷带布条一些能让环境变得压抑的东西。但游惑站在这里却不觉得压抑。也许是因为即便隔了很久很久,这里依然充斥着秦究的气息。所有关于这里的记忆,都有他的身影。他目光扫过那些零碎的布置,脑子里却回闪着楚月说的那些话。她说虽然知道眼睛已经不受影响了,但总会产生一些错觉,总觉得瞳孔背后还藏着悄悄窥视的系统。也许是受影响的时间真的太久、太久了。理智上知道没事,心理上依然会有一瞬间的疑虑和回避。游惑出神有点久,甚至没发觉模糊的水声已经停了。他站在床边,目光停留在一截绷带上。它从墙上脱落一半,垂挂在床头的栏杆上,游惑伸手捞起尾端。不知为什么,这一瞬间的动作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游惑愣了一下。他刚直起身,背后响起很轻的脚步声。怎么在这?秦究逗他玩儿似的,在他露出的后颈上啄了一下。低头间,他越过游惑的肩,看到对方手指上缠绕的东西。他怔了一瞬,一些零碎的画面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涌上来应该就是在这间禁闭室,就是在这里。也是这样带着栏杆的床头。还是考官a的游惑微抬下巴和秦究接吻。衬衫扣子解了大半,领口敞着,下摆从腰带下抽出,松垮的皱褶弯在腰侧。交缠间隙,他让开毫厘,含着湿热雾气的眼睛半睁着,目光从秦究的眉眼落到嘴唇。他本想继续吻上去,却忽然想起什么般顿了一下。他在秦究炽热的气息中闭了一下眼,哑着声音说等一下。他伸手抓来垂坠在床栏上的黑色绷带,布料的颜色几乎将手指衬得苍白。别看我的眼睛。他对秦究说。第112章 别闭眼┃没什么情不自禁。那根让人走神的绷带被抽走, 游惑抓了个空。不知道为什么, 秦究忽然变得很缠人,一个又一个吻落在他眼尾, 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他被啄得有点痒, 却没有让开。秦究侧着头, 下颚的线条瘦削深刻,不论是突出的喉结还是肩骨肌肉都充满了力量。这人即便是最放松最懒散的时候都带着令人警惕的气质, 那种侵略感仿佛是天生的。可这一刻, 他的吻居然是温柔缱绻的,像是亲昵而珍重的安抚怎么了?游惑低声问。秦究眸子半阖, 狭长眼缝里含着光。他依旧固执地吻着游惑的眼睛, 过了许久, 才从喉咙底沉沉答了一句:没什么情不自禁。游惑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其实楚月说的那些事他大多都忘了,连片段都记不清,可能长大以后就没在意过。时间久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天生冷心冷肺捂不热。但这个瞬间, 所有他以为从不存在的情绪, 被秦究轻而易举勾了出来。他沉默片刻,突然按着秦究后颈吻过去这一幕几乎与过去重合。很多年前,考生末期的秦究也是这样。他在交缠中拉下那道绷带,嗓音低哑地说:我的大考官眼睛很漂亮非常、非常漂亮。而当时的考官游惑闭着眼睛,胸口在急促的呼吸中起伏,忽然抓着秦究的肩膀抬起身吻着他, 和多年后所做的一样。他曲起一条长直的腿,在亲吻中更换了姿势,压坐下去的时候,一贯冷漠垂着的眼睛半抬起来,带着迷蒙潮气。沙哑的声音闷在唇齿间。游惑忽然又想一句话----不知哪个季节哪一天,又是因为什么事。已经是考官的秦究对他说:别对我闭上眼睛大考官,不用对我避开什么,永远都不用。我不会怕你,不会疏远你,不会觉得你是什么令人不安的怪物。我这么爱你。禁闭室里场景依旧。距离他们进来已经有一会儿了,依然没有任何变化。那片旷寂的废墟没有出现,远处也没有传来硝烟味,没有高远的天空,也没有逐渐落下的黑暗夜色。镜子里的禁闭室只得其表未得其里,起不到真正的惩罚作用。这只是一间充斥着回忆的房间而已。想得起来的、想不起来的、对峙的、亲昵的都在这里。说来荒谬。镜子里的世界一片虚幻,却可以找到真实。考场横纵无界,却只有这间狭小的禁闭室不限自由。***早上8点,小楼里面终于有了人声。众人按照时间表陆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数人头,以免再发生什么狼人杀情节,睁眼死一半。还好,人都还在。那两个小鬼居然没有半夜偷袭?杨舒有点纳闷。昨天都哭成那样了,不偷袭也正常。于闻挠着鸡窝头说:难道还希望他们干点什么吗?不是希望他们干点什么,就觉得不太符合题目逻辑。杨舒说。于闻一脸懵:题目什么时候有过逻辑?杨舒:我知道你的意思。吴俐冷静地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见其他几人愣着,她解释说:这两个小孩如果是普通角色,会闹脾气很正常。但他们是题目核心,如果吓一吓就什么事都不做了,那还怎么当题目核心?杨舒补充道:他们应该一边哭,一边不情不愿地继续找茬。就像荒岛上的那只章鱼怪,即便碰到了史上最凶残的食物,该它吃人的时候依然得出场吃人。舒雪突然说:其实我昨天晚上隐约听到了一点声音。什么声音?舒雪回想片刻,脸涨得通红说:忘了,好像她攥着手指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拍皮球的声音?拍皮球?众人疑惑地看向二楼。萨利和雪莉刚起床,两人还穿着睡衣,手牵着手站在栏杆后。有可能是头发散乱,睡衣颜色又一样,一时间居然分不清谁是妹妹谁是哥哥。老于心有余悸地说:我昨天就是听到了小丫头在拍皮球,睁眼就看到她在门口了。大家背后又开始冒凉气。这场考试最麻烦的就是强制睡眠,一到睡眠时间,他们跟昏迷没两样,连个守夜人都没有。在场的大多受过袭,对那种孤零零的无助感印象深刻。最可怕的不是小鬼突然出现在身边,而是小鬼出现的时候,你怎么都叫不醒其他人。就在这时,一阵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大家一激灵。于闻讪讪地摸出手机:对不起对不起,我闹钟忘记关了。看到手机,舒雪突然啊了一声。对了手机!她掏出一个有点旧的黑色手机,咕哝说:我昨天听见声音的时候摸了手机,好像拍了一下,就怕今天睡晕了什么也不记得。她这个手机还是从赌场赢来的,只用来看时间,平时用得不多。但是别抱太大希望,我可能什么也没拍清。舒雪又赧然地补了一句。众人嗯嗯应着,目光却一转不转地盯着屏幕。照片界面,昨天的日期之下多了点东西。不过不是单张图片,而是视频。舒雪点开。视频时间不长,只有五六秒。开始两秒是一片糊,最后两秒又是一片糊,那应该是舒雪抬起手又放下的瞬间。只有中间的一秒拍到了一点东西。于闻眼疾手快按了暂停,把画面停在其中某一帧。画面里,主卧门敞开着,一个人影站在门下,面朝着手机方向低着头。既不是雪莉也不是萨利。人影比兄妹俩高得多,头发从脸侧垂落,一边挽在耳后。尽管画面没对焦,模糊不清,大家还是一眼认了出来。是杨舒。什么呀!杨舒脸色煞白:我在睡觉啊,怎么会站在这里?这昨天什么时候拍的?按错了吧?她戳了一下屏幕,上方的拍摄时间显示出来----昨天夜里凌晨2点13分。她又点了视频,让它动起来。于是她的脸色更白了。因为她看到视频里的自己,手掌抬起又落下正在拍一个孩子才玩的皮球。画面转眼变得一片花,但咚咚的拍球声还在持续,三秒后戛然而止。于闻心里一声卧槽。如果不是认识杨舒,他现在已经一蹦三米远了。客厅一时间没人说话,莫名的惊悚感爬到大家头顶,令人头皮发麻。杨舒慌了片刻,又迅速冷静下来。我是不是应该先自我证明一下,我没被什么镜中人替换?听到她这句话,大家才猛地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毛骨悚然。因为害怕出现镜中人,不知不觉替换掉某个同伴,而他们还对危险一无所知。吴俐说:你刚刚说的这句话就可以证明。吓得面无血色还能说出这种话的,没第二个了。杨舒有点感动于她的信任,但还是说道:你自己不就是一个?吴俐说:我不会面无血色。杨舒:没被替换就好,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依然觉得这事很可怕。他们把两个小鬼带下来,问道: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睡觉。兄妹异口同声。没拍球?雪莉蠕动了一下嘴唇。说话。以前拍,昨晚没有玩。雪莉突然诡异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