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考完?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老板挑起秀眉,笑得像个山妖怪:这话真是稀奇了,麻烦看看这行字好吧?她用刀背咣咣敲着墙,前台小胡识趣地让开一步,露出完整的墙皮,上面写着:考生休息处。考生休息处????众人脸色更难看了。周进喃喃说:我以为老板见怪不怪地说:以为自己离进城不远了是吧?正常,你们第一次进休息处吧?都这样。老于问:还有,什么叫看看我们得住几天?住几天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老板笑得更厉害了:想得美。老于:行了,不开玩笑!老板说,哪场考试结束应该休息几天,都是有规定的。不是你们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别在这耗着了,赶紧把名字报一报,都堵门口算怎么回事儿。纹身男一听不乐意了,露出了市莽气:操,住个鸡巴!明摆着要命的店,你们谁特么爱住谁住去,我走了!谁知老板比他更莽。她手里菜刀往前台一插,小胡一蹦三尺高。走,不走是孙子。老板指着门外对纹身男说。纹身男:他怒目圆瞪,把衣领裹紧,拉链头咬在嘴里,转头就走了。住宿登记登出了一股江湖气。其他众人看着前台的菜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有游惑面不改色地报了姓名。小胡噼里啪啦敲着键盘,说:查到了,你们这次一共有7天的休息时间。从现在----他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3点12分算起,7天后下午3点12分自动退房。这是你的房卡。游惑接过房卡。这卡正面写着房间号,游惑在404。老板勾头看了一眼,补充道:哦对了,我们这里没有什么数字避讳,所以分到诸如404、414之类的那都是命,别太较真。毕竟不住带4的,也不代表考试不会死,是吧?她一句话,把所有人的脸都安慰绿了。游惑头也不抬,把房卡翻了一面。背面第一行写着:考生休息处,经营人:楚月下面是一张表格式的准考证:姓名:游惑准考证号:860451-10062231-000a已考科目:物理累计得分:19老板楚月终于有了惊诧的神色:你一门就拿了19分?看不出来啊!游惑冷冷地抬起眼。楚月:哦没有,夸你呢!夸你长了张祸祸人的脸,名字取得真好!游惑:她没等游惑开口,哈哈一笑便拎着菜刀钻回屋。小胡想了想,规规矩矩给游惑背台词:热水都有,供暖到位。刚进门的,别急着烤手洗澡钻被窝,一会儿我给你们拎桶雪和酒来,把露在外面的胳膊腿搓热了再进里面。早上7点、中午11点、晚上5点准时供应三餐,饭堂就在一楼,那边拐弯过去就是。三餐每顿两小时,也就是说,上午9点、中午1点、晚上7点整停止供应食物,厨子脾气大过天,自己掐着点,过期不候。游惑听完,点了一下头说:有吃的么?小胡:过期不候。游惑看着他。他看着游惑。两秒钟后,小胡扭头就喊:老板!客人要吃的!楚老板声称自己是个肤浅的人,看脸办事。万幸,这组考生里有游惑。于是没多久,众人暖和过来,齐齐坐在饭堂里,吃到了楚老板亲手包的饺子。于闻嚷着没胃口,吃得贼多。热腾腾的食物下肚,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一些。大家有点昏昏欲睡,相互靠着在座位上发呆。楚月说:你们这组考生真有意思。游惑看着她。大雪天,楚月却抱着一杯冰啤。她喝了一口,解释说:昨天早上来这登记入住的那组,只有三个人吧,喏----她冲天花板指了指:除了饭点,根本不出门。饭点都不一定出,吃东西只扒两口就饱了。要么发呆要么哭。三个人?他们考什么?进去的时候几个人?于闻问。跟你们一样啊。楚月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最近在我这入住的,都考的同一场。于闻:同一场?猎人甲那个?只剩三个人?楚月说:三个人是有点少,但多的也就五六个吧,人家那才是常态。你接待过多少组?于闻想起秃头变成的猎人甲,搓了搓自己的鸡皮疙瘩说:那岂不是有很多猎人甲?楚月说:当然不是,我所说的同一场,就是指同一个考场。他们结束考试离开那里,你们才有可能进去。她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说:知道么?有的考场里啊,还能找到以往考生的痕迹呢。上次听说有人捡了一节手指骨,还有人捡到过戒指。你们可以试试哦。第14章 十字路口┃游惑冷笑一声,脸气绿了。人真是承受力极强的生物。第二天,大家就适应了考生休息处的生活。这里虽然不是城镇,但比起猎人小屋,实在好太多了。有饭吃,有觉睡,出门不会死,也不会有两只鸡追着你提醒要收卷。休息处对面有间屋子,三层高,挂着厚重的塑料门帘。塑料泛黄,早就不透明了,只隐约露出一圈白炽灯光。屋子外挂着木牌,写着仓买。仓买是什么?双胞胎小姑娘异口同声地问。老于对孩子挺有耐心,解释说:就是杂货铺,啥啥都卖。以前没见过吗?不仅小姑娘,好几个人都摇着头说:我们那边不这么叫。是么?老于嘀咕。他多长了个心眼,跟着大家去买东西的时候,拽着店主强行聊了两句,发现对方居然真的是老乡。仓买店主姓赵,是个很不热情的老乡。老哥,我就管你叫老哥了啊。老于不见外地说。店主赵顶多四十,肯定比老于年轻,身材结实,脊背板直。但他居然不要脸地把这声老哥认下了,叼着烟,半死不活地说:随意。老于说:老哥离家挺多年了吧?口音都没了,我口音就算轻的,你比我还轻。要不是看到仓买俩字儿,我都不敢认。赵嘴里烟直喷:差不多吧。一直在这开店?赵:算是。老于哦了一声,试探着问:我看老哥你这站姿,以前当过兵吧?怎么来这开店了?赵终于从烟雾里睨了他一眼,说了个长句:我没当过。不过看你站姿,以前是真当过兵吧?怎么胖成这样?老于:赵接连吸了几大口,把嘴里的烟抽得只剩屁股,碾着烟灰说:别套近乎了,老乡那套在这里不管用。今天还泪汪汪的,完了明天没准儿就死了。老于:要买东西赶紧的,不买就走。赵说着,又弹出一根新烟点上了。仓买一楼烟雾缭绕,病号周进的肺都要咳出来了,也没放弃购物的机会。因为店里东西比他们想象的多得多。它更像一个外表破旧的综合大超市,衣服裤子棉被枕头,锅碗瓢盆杯勺筷子,跌打损伤内外用药,超市有的它都有,超市不一定有的它也有,把三层小楼填得满满当当。每层都摆着几个购物车,落了一层灰。大家人手一个,随便一擦就开始疯狂扫货,活像鬼子进村。等等,这些东西都没有标价呀!于闻突然叫道。周进拿了几瓶止咳露,又裹了一堆消炎止疼药,说:早发现了,咳咳这就跟旅游景点一样,价格肯定是翻倍的。趁着大家都怕死,疯狂宰客嘛,太正常了。大家附和着。谁都知道这个道理,但谁都没少拿。钱能换命的时候,也就不心疼了。于闻还是觉得有点不对。他推着车四处找哥,在三楼角落找到了游惑。令他惊讶的是,游惑也在扫货。哥,你居然也推了个车?于闻跟过去。游惑闻言瞥了他一眼,那表情就像在说你这放的哪门子屁?于闻讪讪地摆手说:没事,我就看看既然连他哥都在买东西,那应该没什么问题。于闻顿时放下心来,翻了翻游惑的购物车。他本以为会看见一堆应急用具,比如什么电筒、电池、绳子、刀具结果这位大佬拿了一套换洗衣物,一只黑色背包。没了。呃哥,你还拿别的吗?于闻问。游惑在衣架里排了排,拿了一件黑色羽绒服扔进购物车:差不多就这些。于闻突然觉得,拿了一堆荧光棒、电筒、电池的自己像个演唱会黄牛。他们回到一楼的时候,大家已经挑得差不多了,连人带车围着结账的柜台。游惑不爱挤,远离人群,百无聊赖地等在墙边。打头的老太太问店主:就这么些,你算下钱。赵叼着不知第几根烟,透过雾气扫了一眼五花八门的购物车,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说:一看就是头一回。大家不明所以。赵:一般人来这里,最多敢挑这个数。他竖起两根手指头。什么意思老哥?两样?老于问。赵:嗯,这就是我见过最大方的了。这他妈得多贵?众人默默看了眼自己堆成山的购物车,周进终于没忍住问道:可以微信支付宝么?刷卡也行。现金没带多少。于闻附和:我都一年没取过现金了。赵:微信支付宝刷卡都不行。周进和于闻先丧了气。赵又说:现金也不行。于闻:哈?那用什么?赵从柜台玻璃下面摸出一张卡,长得跟他们人手一张的小旅馆房卡一模一样。你们都有这个吧?刷这个。赵弹了弹卡面,好像之前没表现出来的热情,都攒在这一刻了。他笑着说:房卡背面不是准考证么?上面有累计得分吧?我这儿的东西啊,都得拿分买。也不贵,日常用品包括衣物每样0.5,食物药品每样1分,至于刀这种开了刃能当武器的,每样2分,非常好记。你们要不自己先算算价?众人当场愣住,脸色煞白。就他们那些满满当当的购物车,足以把分数买成负的。周进看着一车药物,当即呛了一口凉气,咳得撕心裂肺。怪不得怪不得那些购物车都落了灰,怪不得最大方的人也只拿两样。手里的分数都是战战兢兢拿命挣的,谁也不敢说下一场会考成什么样。如果在这里多买一两样,回头一结算,离及格刚好差1分,怕是要切腹。赵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他刺激完人,又恢复成不冷不热的吊丧样,说:来,结账。刚说完,柜台前围着的人齐齐往后退了两步。都不买?等在墙边的游惑突然说。所有人连同店主在内,都把目光投向他。他直起身,把车推到柜台边,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房卡递给赵:结账。赵:他张嘴看着游惑的购物车,烟屁股掉在鞋上。游惑手指夹着卡等了一会儿,略有些不耐烦。赵猛地回神,匆忙弹起一只脚,碾着烟屁股说:我算一下----内外衣物加上牛仔裤、黑包、羽绒服,一共3分。游惑听见结果,点了点头。他似乎觉得预算还有富足,目光扫过老板背后的柜子,又说:再拿一包烟、一个打火机。赵:于闻忍不住了:哥你又不抽烟,买这个干嘛?游惑把衣物放进黑包,头也不抬地说:以防万一。两分钟后,当游惑单肩背着背包回住处时,他准考证上的累计总分已经变成了15。以跳楼的速度,成了小组最低分。于闻看着对方毫无变化的冷脸,觉得他哥真的刚。考生休息处的7天眨眼就过。最后一天下午3点12分,全员自动退房,楚老板亲自把他们轰出大门。喏,朝前直走,200米处有个十字路口,去吧。楚月冲他们挥了挥手说:千万别耽搁,晚了选择权就不好使了,希望这次不是永别。她说完就关上了旅店大门。那个写着住宿、暖气、餐饮的灯箱闪了两下,忽地灭了。那几栋房屋依然站在雪雾里,但一盏灯光都没有,就像是早已废弃多年的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