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下来后,她发现了那个男人对病房里那个女孩的不一样。
女孩醒的时候,他们很少交流,可能因为他太清冷,女孩看起来有点拘束。但每天晚上女孩睡着后,男人都会细细观察她满是针孔的手,眉头轻皱。
像是在心疼。
他用温热的毛巾敷在她的手背上,那里淤青很重,化不开似的一团,男人每次看见,脸色都不太好。
女孩一直不知道男人每天晚上照顾她到深夜。
护士长忍不住想,这样一份静谧美好的感情女孩要是不知道,将来肯定会非常后悔——如果男人肯告诉她就好了。
在医院又待了一个星期后,方胥终于出院了。
坐在车后座上往外看时,方胥却发现那不是回家的路,她有些惊诧,“陆先生,这是去哪?”
陆忱说:“回陆家,我爷爷要见你。”
方胥想到了那个在走廊上抡拐杖的老人,还有陆忱挽起袖子时衬衣下的淤痕,有点抵触,“我能不去吗?”
男人摇头,视线笔直的落在前方的挡风玻璃上,“跟我回去,或者你被他的人偷偷绑回去,你选一个。”
女孩皱起眉,“陆家的老爷子见我做什么?”
男人耐着性子解释:“我上次救你的时候告诉过关鹤你是我的人,我爷爷已经知道了,也查过你的底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是男女朋友,但很快就会分手,记住了吗?”
方胥不明白,“为什么?”
男人笑了一下,话几乎说的很明了,“方小姐,你因为什么原因到我这里来我很清楚,但我爷爷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你如果一直待在我这里,被他查出来什么,刑侦队可能要给你准备一块烈士碑了。”
方胥沉默下来,再没说什么。
一个小时后,车停到了一个复古的四合院前。
那是一座占地很大的老宅子,一看就很有年代感,方胥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很像电视里古代高官的府邸。
往里走,还能看见回廊,亭子下和回廊之间还有灯笼。
一下车,就有人过来接。
方胥跟在陆忱的身后,低着头,不紧不慢的往里走。
说是一顿便饭,排场竟然也不小。
席上除了她和陆忱之外,就只有两个人。
一个拄着拐杖一脸沉肃的老人,一个戴着眼镜斯文儒雅的年轻人。
陆忱替她拉开椅子,方胥揪着一颗心入了席,刚刚坐下,对面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就伸过来一只手,礼貌的微笑,语气很淡:“南大教授,沈清火。”
方胥指尖和他交握,心想她的职业该不该报,毕竟底细已经被人摸清了,对方也许就是在试探她会不会说实话呢?
想来想去,她心笑这真是庸人自扰,谁说自我介绍一定要报职业,这个男人有目的性的把她带偏了,好在她反应快,谦虚的点点头,说:“方胥。”
戴着眼镜的男人抿了下唇,视线看向陆忱。
坐在上首的老爷子也在打量方胥,良久才说:“我这个孙儿眼高于顶,从来没有带过女孩回来吃过饭,我真希望有生之年能看他成家。”顿了顿,他问:“听说方小姐是警察?”
方胥额上有汗,在桌子下轻轻伸手拉了拉陆忱的衣角。
旁边的男人很自然的接过了话,“她刚毕业不久,被分在刑侦队还不到半年。”
老人笑起来,“刑侦队,很厉害的单位啊,看来方小姐是个相当优秀的人。”
方胥有点煎熬,低着头连说没有。
身边的男人在给她夹菜,语气温和,“不是在车上的时候就说饿了?”
方胥僵硬的点点头,埋头专注吃饭。
老人看向陆忱,“听下面的人说你这个月一直待在医院陪方小姐,看来这次是认真的?”他语气有点意味不明,目光扫向方胥,“有结婚的打算吗?”
男人摇头,“走不到那一步,她知道了我的一些背景,要和我分手。”
方胥正在喝汤,差点呛到——怎么变成她要分手。
不过这确实符合一个警察的立场。
要是不放手人家肯定就要怀疑她一个警察别有用心了。
老人看了埋头不语的方胥一眼,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方小姐是警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女孩埋在碗里,想到了什么,眼泪大颗大颗的往碗里掉。
老人是坐在方胥对面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常,“方小姐这是怎么了?”
陆忱下意识侧头,看到她微微起伏的双肩时,神情微滞。
他伸手把她揽到怀里,低声问:“怎么了?”
女孩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胸前,泣不成声,“我不想分手……”
男人用纸巾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痕,视线温柔专注,“不是你先提出来的吗?”
女孩没有抬头,还是哭个不停,“是你骗我……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你的身份,我也不会这么喜欢你了……”
男人沉默了一下,说了声:“抱歉,她情绪不太稳定,我先带她去休息。”
老人点头。
男人抱着女孩离了席。
空荡荡的饭桌上,老人问身边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有看出什么端倪吗?”
年轻人摇头,“这个女孩,像是真喜欢他。”他摘下眼镜,慢条斯理的擦拭了一下:“再说是刚毕业的新人,是卧底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老人叹气,“他没有带过女孩子回来,这个小姑娘虽然是个警察,但看着还算老实安分,他要真喜欢,我们给这女孩安排个别的工作也就是了。”
年轻人笑了下,“只怕不行,这个小姑娘看着就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让她不做警察听陆家的安排,可能有点难办。”
……
隐蔽的回廊一角,刚下过雨,空气还有点潮湿。
女孩被迫退到一个逼仄的角落里靠墙站着,男人拥着她,俯身靠近她耳畔,从远处看去,一副亲昵的模样,“方小姐,演够了吗?”
女孩低着头,没有作声。
“你就这么想抓到我的把柄?”男人微凉的吐息落到她的耳畔,她忍不住战栗,他离她很近,像是埋在她的颈间,“像我这样巨额的军火交易,抓到就是死刑。”
女孩忍不住摇头,攥紧了他的衬衣。
“我放了你一次,救了你一次。”他像是叹息,语气中又有点自嘲,“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