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噗通!噗通!”紧张和恐惧让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发出的声音似乎填满了耳廓。
“乒乒乓乓”
罐子被踢碎的声音,随后——
“呕——什么怪味……呕——”
“下面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大人……呕——除了几坛臭得能熏死狼的腌菜……该死的贱民!”
“啪!啪!啪!”
“啊……大人,请饶恕……啊……”
“行了,教训两下得了,我们还要去搜索别的地方。”
狼骑兵离开后,几个人急忙冲进地窖。
“奇怪,他就在这里,那些家伙怎么没有发现?”
“是不是搜查的那几个家伙故意替我们作了隐瞒?”
“这绝不可能!你几时见过月狼族对我们有一丁点的慈悲心?”
“说的也是……啊,你醒了?!”
几人转头,同时看到了那一双即便在昏暗的地窖中,依然犹如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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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旦气喘吁吁的、躲躲藏藏地沿着村子墙角的阴影走进了森林。若是往常,他连靠近这个地方一步都不敢,否则可能会被某些饥饿的野兽拖回去当晚餐。但现在,进了森林以后他明显的放松下来,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可以说是大摇大摆的往里面走去。
那一天,来搜查的狼骑兵发现了他们家隐藏在小树林里的地窖,他还以为一切都要完了,但没想到那些狼骑兵什么也没有发现,不得不悻悻地离开。事后,其旦一家人才发现那个被白茧裹在里面的男人醒了,狼骑兵之所以没有发现他,正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但其旦不明白,什么叫做“我不想被他们看到,他们就无法看到”?难道这个男人还能遮住他们的眼睛吗?
不过,虽然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比如这个人为什么会在一个白色的茧子里,为什么他长时间不吃不喝还能活着,为什么他身上的衣服看起来那样华丽而奇特,但有一点其旦还是明白的——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神奇的人。
其旦在森林中穿行,不久后便看到了他的目标——
他坐在一棵盘虬卧龙般的大树下,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中似乎把玩着一颗灰色的石头,目光沉郁,仿佛在注视着虚无。黑色的碎发凌乱地垂在额前,俊美犹若神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莫名地让人为之心碎。
在他身边,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
其旦忍不住停下脚步,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变得又轻又缓。
他短暂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过去他所知道的,要么是像自己的父母一样一年到头每天都辛辛苦苦地地里劳作、却始终连肚子都吃不饱的农人,最大的愿望就是祈求那些老爷大人们能发发慈悲,给他们多留一些过冬的粮食;要么是像那些狼骑兵一样凶残又暴虐,那泛着凶光的眼睛、尖利的牙齿好像想要把他们全都撕成碎片,当他们从村子里疾驰而过的时候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所见过的最威风的人,就是有一次秋季收税的时候,从城堡里来各村庄巡视的月狼族老爷。那闪闪发亮、顺滑得好像水光一样的银白色皮毛让他看上去尊贵无比,衣服和靴子上有着美丽至极的花纹,而那双冷漠的眼睛又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其旦觉得,在那位老爷的眼里自己不过是他脚下的一只虫子罢了。
但这个人……这个人……他不一样。
其旦不懂什么叫做气质,但他能感受到,那些所谓的勇猛的骑兵和高贵的老爷们跟那个人比起来,就像是野猪一样粗俗又肮脏,让人厌恶。其旦从没有想过要成为那些老爷一样的人,但他很希望自己将来能变成面前这个男人的样子,哪怕只有一点点相似也好。
其旦尽量稳重的、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将手里还散发着热气的罐子摆在容远面前,道:“大人,这是我母亲刚刚煮好的豆子,还放了穴穴菜和一点肉丝,请您用一点吧!”
面前的人没有回应,好像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几天的相处中,其旦已经发现面前的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比那些贵族老爷们身份更加尊贵,但他的脾气却温和太多了。他从不会对任何人发火,也不会拿起鞭子将面前的人抽得血肉模糊,更不会把冒犯他的人扔进火里看着他惨叫哀嚎而哈哈大笑——事实上,他从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因此,出于关心和某种莫名的憧憬,其旦鼓起勇气,劝道:“大人,您已经好些天没有吃东西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多少吃一点吧。”
就像往常一样,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面前的人除了刚醒来的时候说了几句话以后,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像是他已经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也不在乎,就连自己的生死都已经无所谓了。
其旦跪坐在旁边,虽然很担心,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他只能等在旁边看容远的想法会不会有所改变,豆子的香味还一直往他的鼻子里钻。这些天,为了挤出给容远的粮食,他们一家和亲近的几户人家都缩减了口粮,每到半夜他就饿得恨不得把自己的拳头塞进胃里,但即便如此,他对此也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埋怨。
如果说之前,其旦的父亲和他的朋友冒着生命危险藏匿容远是出于同为人类的道义和相互援助的同情心,但自从容远醒来以后,其旦就敏感地察觉到长辈们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变化——并不是变得冷淡了,而是更加热切、恭敬,他们竭尽所能地侍奉这个人,其旦怀疑,哪怕容远让他们把自己的妻子和子女献上来,他们也会心甘情愿地立刻照办。他们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但他们的眼中,都流露着无法掩饰的期盼。
其旦觉得有些不高兴,他想让容远知道,自己并不是想要从容远身上得到什么才主动来侍奉的,他只是……他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就想要追随他,想要为他做任何事。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容远明白自己的想法,他甚至连多说一句话都要反复思量。
闻着豆香,其旦觉得更加饥饿了。他偷偷地咽着口水,努力让自己不要发出太多声音。但没想到,他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地叫起来了。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容远微微皱眉,回过头来,又慌张又窘迫的其旦急忙摆手说:“我不是……我没有……我……”
他忽然发现,容远的眼睛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后的某处。其旦一愣,随后,他隐约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