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侍女看了看赛琳达的脸色,低下头,带着其他人铺好床,然后悄声退了下去。
赛琳达又在镜子前面坐了一会儿,然后像平常午睡一样躺到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在她躺下后,房间就缓缓暗下来,十几秒后就黑得只能隐约看见物体的轮廓,这是赛琳达在睡觉时感到最舒适的亮度。
然而此刻,躺在柔软大床上的她闭着眼睛,身体绷得像一把弓,双手握拳,紧紧攥着放在胸前,猛然看去,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样。
成为女皇,赛琳达也曾有“命运之子”的感觉,也曾壮志满怀、想要带领这个庞大的帝国走向更加强大美好的前方,然而那则短讯,像是一盆冷水浇到了她的头上,冻得她只觉奇寒透骨。能够忍着不露异样地走出那间会议室,忍到现在也没有失态,好似已经用尽了她一生的忍耐力。
她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到如此孤独和寒冷。
就算她现在有着“女皇”的头衔,但这并不是她的国家——赛琳达现在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
短讯的内容很简单:【昨日晚十九点二十二分零五秒,阿波罗突袭里格丘陵第四基地。】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但赛琳达知道那是谁发来的信息。
她好像能从那简单到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文字中看到那个人面无表情的脸,他看着她,似乎正在问她:“发生了这种事,你也不知道吗?”
不需要多一句责问,只是那失望的目光,就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然后才是白茫茫宛如雾气一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渗透进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让所有的细胞都为之战栗。
她没有质疑信息的真假,这个世界上,她唯一一个绝对不会怀疑的人就是容远。
然而,倘若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对她说这句话,她都会大笑着把这当成一个玩笑。
因为,唯一能启动阿波罗的秘钥,一直由她随身携带。
阿波罗虽然是保护帝国的利器,炮口一直对着外太空,但未必没有攻击地面建筑的可能性。为了预防阿波罗被其他人操纵,或者今后遇到类似的危机,帝国有三重应对:
第一,帝都星周围的高空轨道上,有十三个空间站和两个人造卫星,其主要功能就是监视和抵御太空威胁,太空轨道内的阿波罗也在它们的监控范围内。如果阿波罗非正常启动,附近的三个空间站会在它蓄能的时候就将其摧毁;
第二,帝国所有的大中小城镇,外围都有一层肉眼看不见的防御罩,平时只开启低级的防护级别。一旦发生意外,防护等级会在三秒内提升到最高程度,能够完全防御阿波罗的四到五次普通攻击;
第三,启动阿波罗的秘钥,只能由帝国皇帝随身携带,她有一个专门的秘藏盒,里面装着七八个类似的威力巨大无比的武器,其中攻击力最弱的是阿波罗,攻击力强的可以瞬间摧毁一颗行星。每一次动用秘钥,都意味着大量无可挽回的牺牲。就算赛琳达是帝国女皇,要启动阿波罗也需要经过非常复杂的程序。
可是现在,阿波罗被启动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一整天,然而无论事前还是事后,她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她身边有那么多人——左相右相、帝国将军、行政官、督察局的局长、管家、侍女、卫兵……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她说,阿波罗的光柱从天而降了!
尽管也许这些人也和她一样被蒙蔽了,但是,其中必然知情者和幕后黑手,他们跟皇室的关系也必然不会疏远。也就是说……一定是她身边的人。
赛琳达一路走回来,只觉得路上见到的所有人,都带着一张虚假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张丑陋的、冷笑着的鬼怪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
尤其是,启动阿波罗,必然还要经过一个绝对无法避免的关卡——帝国所有人都无比信任、将其视为呼吸一样自然的,智脑兰草。
………………………………………………………………………………
远在万里之外的容远并不知道赛琳达此时的处境,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考虑任何人了。
止血包被丢在一边,因为失去了压制,伤口的血已经染红了他胸前大片的衣服,然而容远却完全没有顾及这些,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手中的白色蚕茧上。
白茧宛如呼吸般一起一伏,颜色也渐渐变得更加透明,里面那个小小的身影,轮廓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