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通往另一座村庄的路。”
“那会不会孩子们去了邻村!”苏闻予一拍大腿,惊坐起。
“打听过了,那边村民都说没见过这几个孩子。”
黑夜中,烟头的火星忽明忽暗,映照出沧桑的一张脸。
“你们说,都在中心广场的led屏上循环滚动播放寻人启事了,这么多天,怎么就没一个人看到呢。”
“遇难?还是说……绑架?”想到这个可能性,一贯笑呵呵的云骞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于渊摇摇头:“绑架的可能性不大,一是孩子们的家人都是老实人,脾气好,从没和他人闹过矛盾,二就是……你也看到了,都是兜比脸还干净的庄稼人,绑他们还得伺候他们吃喝,入不敷出都说不定,绑匪没有这么蠢的。”
云骞叹口气,搓着红肿的小手,开始考虑有没有其他可能性。
远处一抹淡橘色的灯光照了过来,就像是有人拿着狼眼手电晃不停一样,这灯光也随着乱颤。
几人抬眼望去,就见一辆警车正于这颠簸小道上缓缓而来。
“谁啊,这个时候过来,可真会挑时候。”云骞禁不住嘲讽道。
车子停下,车门打开,一条长腿迈了下来,脚踩擦得比镜子还亮的皮鞋,包裹着长腿的西装裤整齐的连个褶都没有。
接着,那人从车里走了出来,刚往那一站,就听到云骞这边一声惊呼。
“安安安安安法医?!”
刚才还在那“不行了累死了起不来了”的云骞这会儿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腾”地从车上跳下来,就像在幼儿园等着父母来接的小朋友一样连蹦带跳地跑了过去。
“你怎么过来了。”他满脸惊喜,就连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听其他人说你们来山里清雪,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忙。”
“安法医,孩子死了你来奶了,鼻涕淌嘴里知道甩了,积雪清完了你过来跟着一起邀功了,就您那身子骨,还是在法医科坐好了吧,别给我们帮倒忙。”苏闻予开玩笑道。
“会不会说话啊你,自己懒还不许别人积极了?”云骞回骂道。
苏闻予撇撇嘴,缩回身子在车里坐好。
“你怎么穿这么少啊,山里很冷的。”看着安岩身上单薄的西装外套,云骞只觉心疼不行。
自己在里面套了两件保暖都冻得直打哆嗦,安岩穿这点不得冻成老冰棍啊。
说着,他还试探性地摸了摸安岩的手。
果然,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都是冷冰冰的。
“行了行了,你俩别腻歪了,赶紧去招待所吃点东西,早点睡,明天还要继续铲。”于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烟头往地上一扔,委身踏进车里。
等了半天也不见云骞上车,打开车窗探头出去看了眼,才发现这见色忘义的早就跑人家安岩车上坐着了。
“没出息。”于渊低咒一句,发动了车子。
一帮人浩浩荡荡赶到招待所,随便吃了点热饭便打算先泡个澡然后睡下。
二百号人将这小小的招待所挤得水泄不通,连只蚂蚁都爬不进来。
房间也没那么多,只能两人挤一间,老李那意思是说赶紧睡觉,明天五点就要起,这几天开始回温,就怕雪化得快,要趁中午前把最后那点雪弄干净。
云骞理所当然的就要和安岩睡一间,但苏闻予说什么也不和于渊一起睡,说他那脚味辣眼睛,自己还想多活几年,然后又开始吹云骞的彩虹屁,说他自带净化系统,干净惹人爱,拉着他就不松手。
“松开,就一晚你就将就一下呗,你这么嫌弃于队他会伤心的。”云骞使劲扒拉着苏闻予的手让他滚一边去。
“得了吧,他要是知道伤心就会老老实实洗脚了,我不管,你心疼他你和他睡一间,我和安法医一起睡。”
“其实……”就在两人争论不休的时候,一旁始终沉默的安岩却忽然开了口,“其实我也不爱洗脚,或许比起于队有过之而无不及。”
——————————
房间里,云骞已经捂着肚子笑了快半个小时了,安岩就坐在一边对着电脑忙着自己的事。
“安法医你看见没,你说那句话时苏闻予那个复杂甚至是怀疑人生的表情,他还真的信了,笑死我了,竟然真就乖乖和于队睡一屋了哈哈哈哈!”
安岩笑笑,无奈地摇摇头。
“原来你这么不待见苏闻予啊,竟然不惜自毁声誉。”
安岩发现了,云骞是真的迟钝。
“时候不早了,睡吧。”
云骞听完,立马猴子一样跳上了床,坐在床边望着安岩问道:“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外面。”
云骞立马故作态势的冲他敬了个礼:“收到,sir,那我睡里面。”
说罢,便乖乖躺了下去。
以前云骞住在安岩家时是一直睡沙发的,安岩向来起得早,每次一起床去到客厅时总会看到云骞因为睡觉不老实而翻到了沙发底,上次在研究所同他一起睡沙发那会儿也是,这人总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睡个觉都像是烙面饼,翻来覆去,覆去翻来,要不是自己拽着他估计又得掉到沙发底下。
招待所的床不大,睡两个人稍微有点挤,隔壁苏闻予还在因为洗脚的事和于渊吵个没完,云骞铲了一天的雪这会儿困得不行,迷迷瞪瞪侧躺在床里边望着安岩换睡衣。
其实这是二十多年来自打记事起,安岩第一次和别人同床共枕,是有点不太习惯,但倒不会觉得别扭。
他躺下的时候云骞已经打起了呼噜,他那呼噜声真不是盖的,就像农村那种老式拖拉机的发动声,就连隔壁的于苏二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安岩刚闭上眼睛,恍惚中就觉得一只手向他探了过来,接着一把扯住他睡衣的衣角。
接着微弱的月色,安岩看见了一张清秀安详的睡脸,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梦,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安岩笑笑,伸手覆在那只手上,也不敢用力,只是轻轻握住。
或许自己是有点贪心了吧。
——————————
翌日一早,天还是大黑的,于渊这厮老早就挨个房间敲门喊人。
云骞揉着惺忪睡眼极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来,迷茫地坐了会儿,然后看了看早就已经洗漱好坐在桌前喝咖啡看报纸的安岩。
“起了没啊!墨迹什么!”于渊在外面不满地砸着门。
云骞顶着一头蓬乱的鸡窝发边打领带边哑着嗓子回了句:“起了,催什么呀。”
几人腰酸背痛的吃过早餐,乘着才刚微微亮的清晨疲惫地奔向后山。
又是没完没了的铲雪,几天下来,在这极其恶劣的环境下再加过度劳累,已经有好几位警员不堪重负倒下了,听说市里公安厅也派了不少人手前来支援,马上就到。
果不其然,刚到九点钟,就听到不远处警笛作响,十几辆警车外加一辆大巴辆顺着崎岖的山路浩浩荡荡而来。
车子停下,率先跳下来的是个比云骞还瘦的警员,看到安岩,就像见了什么老熟人一样跑过来热情的打招呼。
“哎呀安法医,好久不见,更帅了呢。”
那人大力拍着安岩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戏谑。
云骞不满地瞥了他搁在安岩肩膀上的咸猪手一眼,不着痕迹地向安岩靠近几分。
安岩也只是自顾铲雪,没怎么搭理他。
“诶?你?生面孔啊,以前没见过,新来的?”那人又走到云骞旁边,上下打量着他。
“是啊新来的。”大概是觉得那人挺没礼貌,云骞也不想同他多言。
“啊你好,我姓祝,原先是刑侦总局刑侦科一队的队长,我叫祝玉寒,你刚来那会儿我就已经走了,所以你可能不认识我,这次上级特派我们下来协助办案,以后还要多多指教。”
那人自报家门,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反正云骞也没太听清,但光听这个名字,云骞大概知道他是谁了。
去年夏季徽沅市特大感染案的当事者之一,结案后连升三级直接跳到省警厅的前辈。
见到老熟人,大家也只是嘴上热情的打招呼,手里铲雪的工作却丝毫不敢懈怠。
一直到下午四点钟左右,大家共花费四天的时间才将山上的积雪清理干净,铲雪完成后大家又立马投入到搜寻失踪者的工作当中。
被清理过后的大山略显泥泞,两百多号人在山中活动多少已经破坏了现场痕迹,但这也是没办法的。
几只搜救犬沿着山路闻过去,试图寻找失踪者的气息。
但一直到夜里八点多,还是一无所获,大家多少都有点失望。
这时候,却忽然有村民跑了过来,他小心翼翼地询问孩子们会不会遭遇绑架。
于渊劝慰他说绑架的可能性不大,有可能是从另一边下山去到隔壁村长上了主道迷路了。
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之际,那村民忽然说了一句:
“我想起来了,就是十九号那天,我打了柴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之前没有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