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姥爷,山神像我们已经摆好了,就等您过去主持典礼呢。”村子里那个看起来鬼灵精怪的小伙子讨好地搀扶着拄着龙头拐杖颤巍巍的老人。
那老人年逾耄耋,胡子花白,眼珠浑浊,脸上落了一块块老年斑,模样骇人,乍一看倒是令人不寒而栗。
在小伙子的搀扶下,老人挪动着小碎步慢慢走向那昏暗的祠堂。
祠堂外绕满纱料材质的红绫,祠堂正中间一座棕红色的木雕像,雕像怪异狂诡,鹿身人面,獠牙半尺,目露凶光,看起来像个不伦不类的怪物。
拜访雕像的木台前洒满了猪血,几只被拔了毛的鸡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雕像前。
老人从小伙子手中接过三炷香,在烛台上点燃,布满青筋的双手抖似筛糠,接着他对着那尊青面獠牙的雕像毕恭毕敬地鞠了三躬,嘴中还念念有词:
“山神大人,您的新祠堂已经修葺完成,我们恭迎您在此安休,也请您保佑我们村子风调雨顺,物阜民丰——”
周围的村民也忙跟着双手合十,有样学样同老人一起对着雕像弯腰鞠躬,虔诚敬拜。
典礼完毕后,那小伙又跑前跑后忙着给老人端茶送水揉腰捶腿,模样别提多卑微,说好听点这是尊敬老人,说难听点就是狗腿、谄媚。
老人摩挲着拐杖,用他那浑浊的眼珠打量着这个看起来颇有眼力劲儿的小伙子,接着,微微俯身,凑到小伙子耳边轻声问道:
“丫头呢。”
小伙子愣了下,继而小心翼翼四处张望一番,他蹲着向前移动几分,紧紧凑到老人脸边:“还在柴房呢。”
“她爹还有多久能回。”
小伙子眼珠转了转:“腿脚快的话也得三天。”
老人点了点头,手持拐杖在地面写着什么,接着,他站起身子,望着眼前这条滔天巨河,浓雾缠绕中,河中央一条破旧的渔船晃晃荡荡于河面,看起来充斥着孤独寂寥的意味。
日落西山,村头围了大批村民,为首的就是那个被称为“舅姥爷”的老头儿,在这群灰头土脸的人群中,一抹艳红,如同盛开于淤泥中的娇艳红莲,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泪滴划过饱满的红唇,于精巧的下巴尖上摇摇欲坠。
看起来只有二十冒头的女孩,穿着一身刺绣喜服,沉重的凤冠压得她抬不起头,只能无助地双手紧握低头伫立于众人面前。
那些人的表情中,有不舍,有戏谑,也有无限的期盼。
女孩眉目忧然,柳眉紧蹙,望着连接村子与外界的大山,顾盼着,似乎在等谁的到来。
村长轻轻拍了拍女孩额肩膀,似是惋惜地说道:“别等了,你爹不会回来了。”
女孩听了这句话,瞬间红了眼眶,她咬咬下唇,接着绕开众人径自走向那艘停在河边的破旧渔船。
一条宽阔的大河,连接着远方层峦叠嶂的山峰,越往里,河流越窄,最终延伸至漆黑的,无一点光的遥远之处——
河边响起了冗杂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坎肩的男孩跌跌撞撞地在河面踽踽前行,追寻着女孩乘坐船只离去的方向,大声喊着:
“阿秀!快回来!他们骗你的!你爹根本就没有死!他现在就在城里交货,马上就回来了!”
女孩隐约听到似乎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回首望去,却只是隐没于浓雾下的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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