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绍原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不行!”
他为裴行遇做的已经够多了,上次临时接手紫微垣,为了他跟联邦对抗,甚至为了他连能有亲生孩子的权利都放弃了。
“你对裴行遇仁至义尽了。”
靳燃不管那么多,也懒得跟他解释, 转身便走。
“靳燃!”
靳燃倏地停住脚步, 靳绍原的声音有点颤抖, 明晃晃的害怕让他没能果断走出这道门。
“我已经失去了你妈妈,失去了你姐姐, 不能再失去你了。”靳绍原快步走出办公桌到了靳燃面前, “爸爸求你,别去。”
这一去的结局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靳燃从小就叛逆, 跟靳绍原针锋相对, 挨了多少打都记不住反而越来越野性难驯,可这一刻却突然发现靳绍原也只是个普通的父亲, 怕失去。
陌生的情绪像是乍暖还寒后的第一缕春风,拂开了父子俩之间冰封多年的隔阂。
靳绍原说:“我可以派兵帮裴行遇,裴烟我会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但是你不能去, 你是我唯一的支柱了。”
靳绍原从未这样示过弱,靳燃双膝一弯跪在了他面前, “爸,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如果我能回来一定跟您负荆请罪, 但是我必须去。”
靳燃给他重重磕了一个头,起身,给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我是紫微垣的司令,我这一仗,上,为了紫微垣舰队的将军裴行遇,下,为了我先生裴行遇,两个理由无论那一个,我必须跟他同生共死。”
靳燃放下手,舒了口气咽下心里的酸涩,伸手给靳绍原整理了一下勋章,说:“爸,之前裴行遇摘除腺体的时候我就说过,不管他有多强,是否需要我,我都想站在他的面前为他抵挡风雨。”
靳燃说着笑了下,“其实你不知道,他走之前用离婚威胁我不许跟他一起去,骗我说需要我帮他承担地上这些事儿,其实是他知道这一仗有去无回,他希望我活着。”
靳绍原说不出话,他知道这是裴行遇的性子,是他做得出来的,可这不代表自己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去赴死。
靳燃仰头,只看到办公室的吊灯,又垂下头来说:“您一纸婚书把他送到我面前,他是我的责任,我必须保护他。”
靳绍原看他说完转过身,背对着自己说:“您就当做我是个混账吧。”
这一刻靳绍原才感觉到靳燃是真的长大了,他很清楚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可却从容不迫条理清晰,靳绍原仰头,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
他抬手抹了一把,“他妈的,我就不相信我儿子能输!臭小子,必须给老子赢听见没有!不然回来腿给你打断!”
靳燃脚步又一停,轻笑了下,“靳绍原的儿子当然不是个孬种,我会赢给您看,让您以我为荣,代替姐姐成为您的骄傲。”
**
“霍子明宋思深徐尊配合我,把874、871号机甲引导到跃迁点来,我来时看见蓝离散星。”裴行遇咽下嘴里的血迹,腥甜的铁锈气味把喉管都烫过一遍,声音有些哑。
他猜测那种未知武器并没有广泛投入,发射记录里只有874和871号两个小型机甲,其他几个重甲并没有记录,暂且当做未携带。
“会有六分钟左右的真空期,孟如钱做好全局稳定等我回来。”
听见蓝离散星孟如钱第一个反对,“不行,这太冒险了!蓝离散星的质量无法简单监测,就算是到达了阙值也不一定能……”
裴行遇厉声打断:“照做!”
霍子明说了声“是”立即调转机甲朝孟如钱标注过的874号机甲打了一枚离子炮,紧跟着补了一个激光炮给871号,掩护裴行遇穿过星云。
蓝离散星又叫吸血鬼恒星,和一般的恒星演化理论不符,几颗蓝离散星就能极有可能改变一个星团的积分光谱特性,换言之,由蓝离散星的核心塌陷吞噬其他横星的氢燃料,连带着吞噬机甲。
孟如钱攥紧手,这样的仗他们也不是没打过,战场上没有百分之百的胜利把握,每一次出征能回来都是白捡的一条命。
尽管如此,也还是想要活下来,再多看看自己守护的这个世界,哪怕多一秒也好。
宋思深和徐尊掩护着霍子明一路将874号机甲引导到裴行遇面前,几乎贴在机甲防御网上时猛地调转方向冲着机甲侧翼打了一枚导弹。
“洛新阳,871号,导弹发射器,打。”
“左意,865号。”
裴行遇的指挥越来越简洁,随着穿过跃迁点的一瞬间消失不见,孟如钱一下子掐紧了手屏息看着机甲监控屏上的闪烁灯,在心里祷告:别出事别出事别出事。
裴行遇被靳燃潜移默化下也变得有些疯,其实这样的以自身为饵的打法在以前他是不会做的,但这一刻他无比信任靳燃。
“紫微垣的前司令竟然也会逃命吗?啧啧。”
裴行遇本想将通讯器关了,直接送他去投胎,但下一句话让他改变了主意,对方说:“方志珩穷途末路了,霍尔天都要塌了你还这么挣扎干什么呢,蝼蚁再挣扎也只有被碾碎的命运。”
这悲天悯人一般的句式,裴行遇回了一声冷笑。
“你不是最敬畏生命的吗?星际海盗难道就不是人吗?还是说其实裴司令也只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小人?这样吧,你现在缴械投降,我们主子兴许一高兴赏你个联邦元帅做做呢。”
裴行遇打开外部通讯器,说:“没兴趣。”
“元帅都没兴趣,只想做个小小的司令?”
裴行遇懒得再搭理他,现在这种时候连套话都不需要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再加上他刚才那些话足够证明他的不是方志珩派来调虎离山的人,他现在分身乏术,那就是韦迎寒一党,或者是黄泉。
无论是谁,他们比自己更加沉不住气,看似被动,但不一定是挨打,同时也掌握了主动权。
“反抗是没有意义的,最后落得和周槐茂一样的下场,就算不是,百年后谁还记得裴行遇为他们做过什么,这些愚蠢的人类没有判断力,只会记得那些人云亦云,并不会铭记你的好,历史洪流冲刷完毕,你只剩一个引发战争的恶名,然后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