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遇手一顿, 外套掉在了地上。
“谁自杀了?”
靳绍原说:“周槐茂, 你赶紧下来。”
裴行遇迅速换完衣服下了楼, 拉开车门刚坐稳车便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靳绍原面容冷肃地开口,“周槐茂刚被人发现死在了办公室里, 门从里面反锁着,初步估计是自杀。”
裴行遇沉吟了下, “周槐茂为人刚正严苛, 最看不惯的就是逃避责任, 您觉得会不会有蹊跷?”
靳绍原说:“用死来保自己清名的人他也不是第一个, 他马上就要退了, 如果因为陈年旧账被扯出来了晚节不保,一死不足为怪。”
他昨天才向郑垌试探“星官计划”,今天周槐茂就自杀了,这个猜测倒也合理。
星际联邦大楼通火通明, 靳绍原将车停稳, 和裴行遇两人快步朝周槐茂的办公室走, 郑垌站在门口直叹气, 眼睛微红。
方志珩眼看也是刚到, 步履飞快地从两人身边蹭过,一把拽住郑垌的肩膀, “周槐茂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谁自杀了!快说!”
郑垌别过头,“周老……”
方志珩一把挥开郑垌进了办公室, 当即站住了脚,裴行遇顺着缝隙往里看了眼,周槐茂端坐在椅子上双眼紧闭,脸色发青已然死去多时了。
“周老,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不知是谁突然哭起来,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突兀又渗人。
靳绍原拧眉回头,“你特娘的哭丧呢,滚一边哭去。”
连劲风抹了把干涩毫无湿痕的眼睛,不再演戏,“我缅怀战友关你什么事,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咱俩平起平坐你别给我眼睛长在头顶上!”
靳绍原冷嗤,“老子是战功堆起来的作战部长,你是溜须拍马舔出来的职位,你配跟老子平起平坐?滚。”
连劲风上位名不正言不顺,一直都被几个作战部长所瞧不起,极度自卑之下便是自负,一贯乖张阴狠,即刻反唇相讥,“你除了会打仗还能干什么,粗野低俗。”
靳绍原“嘶”了声倒吸口气准备骂人,被裴行遇拦了一把,“靳部长,何必跟人逞口舌之快,jūn_rén 只需要拿军功说话即可。”
连劲风皱眉,“你什么意思?”
靳绍原哈哈大笑,“好,不愧是我儿媳妇,争气。”
这个称呼在这种场合不大合适,裴行遇又曾是一个舰队的司令,众目睽睽之下他倒也没反驳,轻轻垂了下眼算是认了这个称呼。
郑垌走过来朝两人点头打招呼,裴行遇问他:“这么晚了,是谁第一个发现周老出事的?”
“是我,晚上我已经回去休息了,接到周老通讯说了一堆话我觉得不大对劲,再拨通讯就断联了,于是找到他家里,周老女儿说他连晚饭都没回去吃。”
郑垌看起来很难受,说着停了下叹了会气,又接续说:“我心里放不下,就过来办公室看看,结果灯开着门却是反锁的,我怕出事就找人把门撬开,发现……”
靳绍原看他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忍了忍没说话。
裴行遇又问:“那周老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反常举动?”
郑垌有些欲言又止,方志珩又从办公室里出来,沉声道:“有话直说,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郑垌冲方志珩行了个军礼,为难道:“昨天我从裴行遇那儿回来,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安,就来问周老。”
方志珩拧眉,“说清楚别拐弯抹角。”
郑垌深吸了口气叹出来,来来回回攥了下手,“裴行遇问我关于“星官计划”的事,其实当年周老会有这个提议也是为了全人类着想,我不想让他被这么指责,便来问他这件事怎么办。”
靳绍原皱了下眉,视线在方志珩脸上流连了一会。
郑垌说话语速很慢,似乎每一个字都在细致措辞,“如果只是这件事我也不会特地问,只是突然记起来上次裴行遇和靳燃在元帅办公室夺枪伤人,抢了一个机甲逃亡的时候,我正好从外面办事回来,遇到周老也从外面回来,当时我问过后勤,说是周老调了一队人出去,具体做什么不清楚。”
裴行遇倏地看向叹气的郑垌,他和靳燃逃走的时候遭遇了星际风暴,当时是能避开的,但有人追杀,才硬生生被吸了进去。
追杀他们的人是周槐茂?
“元帅,有一封遗书。”
方志珩接过来,抖了抖纸确定是周槐茂的字,皱着眉头逐字逐行看完,气的手直抖,“本以为他刚正不阿,其实背地里尸位素餐蝇营狗苟!‘星官计划’只是他为了扩张资源制造不死人军团的手段!就连‘天纪’号的爆炸也是他干的!”
郑垌不敢置信,脱口道:“不可能!”
“遗书都在这里了还不可能?你自己看!我一直以为在这个波云诡谲的星际联邦里至少还有个周槐茂是刚正不阿,绝对衷心的,结果他才是那个最大的阴谋者!”
裴行遇轻声打断,“‘天纪’号的爆炸?遗书上怎么说?”
郑垌将遗书递给他,裴行遇展开了看,大致内容就是周槐茂承认了当年自己提出“星官计划”的目的是为了创造一个足以和星际联邦抗衡的帝国,后来被强行终止,于是他又借口清除星际海盗派出诺拉·铂西和靳娴去寻找银河之星。
他也承认了当年是自己把裴烟送下来,是为了当做控制裴行遇的筹码,也是他隐瞒裴行遇的omega身份,用意是等裴行遇没有利用价值之后永除后患。
诺拉·铂西没有找到银河之星,反而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被他命令裴行遇将全舰灭口,没想到裴行遇在这之后失去记忆,也是他将人带回来送进星际医院。
裴行遇看完将信还给郑垌,侧头朝连劲风看了一眼,见他心虚地侧头不敢跟自己对视便也收回了视线。
左伏也侧头看了连劲风一眼。
几人各怀心事,谁都不主动说话,反倒显得有些暴风雨之前的暗潮汹涌。
“周槐茂的尸体带走,其他人跟我来开会,这件事必须谨慎处理。”方志珩转身往外走,卫兵立刻进来带走周槐茂,自他掌中掉出一个物件。
郑垌在最后面,那东西经灯光一照反光,他微眯了下眼走回来,发现是一枚袖扣,刻着紫微垣标志的黑色袖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