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西尔从小到大那么多年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天才。战神、游亦、顾穹、伍梓若、你……呵呵。”
“那么多年,西尔,我完全知道你对战神的不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他妈有什么资格侮辱别人对
战神的信仰?!”
“他已经不想再用正眼看我一眼了。但是除了我,谁都可以得到他的正视。”
“如果我是游亦哥,我宁愿没有你这样的亲人!”
“……”
他们动手的节奏逐渐慢了下来,两人无所顾忌地向对方倾吐所有负面言语。只不过,与其说在对骂,还
不如说他们在自己骂自己的,只为出一口气。
因为他们都没怎么听对方的话,一句接一句间毫不停歇,毫无逻辑,根本前言不搭后语,想到什么说什
么。
终于,在李幸然又是一拳击中西尔的腹部后,身量依旧不高的少年顺势往后一倒,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没有再爬起来。
李幸然没有再趁着优势继续拳打脚踢,而是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感觉到手脚都在发抖,不知是累是
痛。他发泄得嗓子都哑了,仰头的瞬间想到姐姐往日腼腆的笑容,眨眨眼,有什么东西划过眼角没入耳后。
“……清醒了?”
在不断的粗气起伏声中,这句问话音量可称得上是微弱,听着倒没有以往的阴阳怪气。
李幸然不答。好一会儿后他哑着声音才小声含糊问道:“你怎么?没死吧?”
火、药味也没有了方才的浓重。
毕竟西尔被他打成这样,现在都还起不来。
刚才他在痛骂西尔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没听进去对方的话,虽然回想只记得稍微一些,也能感受到对方心
里积压着浓重的苦闷。
李幸然不能理解,算不得同情。但也不会幸灾乐祸。当下他问询的,是对方的伤势,恐怕比自己是只重
不轻。
西尔躺在地上嘶嘶抽着气,断断续续地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话里的内容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我现在是承、承认战神的强大……他不是无所不能……他是人……但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比得上……
比如你……”
李幸然一愣。正想回些什么,突然瞥见本空荡的训练场处走来两条人影。
他勉强起身,走了两步,那两道人影已到近前。
一个是刚才见面的章少阅少将,另一个是游亦。
不知他们看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李幸然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但是不后悔。
章少阅先向他打了个招呼:“打完了?”游亦也关切地看着他。
李幸然老老实实地回答:“打完了。”
“有受伤吗?伤得重吗?要不要去医疗室看看。”
李幸然:“不用……我自己上药就好,不要占用医疗资源了。”顿了顿,咬牙道:“我违背了战时禁斗
殴的禁令,自愿向将军领罚。”
章少阅无奈道:“这不算战时。是我指路让你们打架去的,难道还要罚你?好了,伤得不重就快点回
去,好好休养。西尔你呢?”
几人转过头去,李幸然发现西尔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站了起来,在几米远的地方,没有出声没有动
弹,就这样站着。
实际上,西尔的状态相当不好。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整个世界的画面颜色失调,耳边不住地嗡嗡鸣响,
甚至听不清不远处李幸然和章少阅的对话。
这应当是他在这个世界以来伤得最重的一次,程度更甚于多年前淋雨发烧和不吃不喝连夜赶路的那两
次。本届机甲学员第一人李幸然可不是吃素的,暴怒中的出手实在让他吃尽苦头。不过李幸然也不会好过就
是了。
章少阅又问了一次:“西尔?”
西尔轻轻“嗯”了一声,只是由于之前喘气的缘故,话一出口就成了气音,听起来像是痛哼。西尔敛了
声不再说话。天知道他现在连支撑自己站直都要花费全部的力气。
他不想示弱。
已经没有人会管他了。
而章少阅、李幸然……他就是死也不会在这些人面前昏迷过去。
章少阅问:“伤得重吗?”
西尔没有回答,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游亦发觉了不对劲,走上前扶住他的肩膀,很明显地感受到对方的身体脱力后的颤抖。
游亦一握住,西尔就睁开了原先闭着的眼。从双眼无神到惊讶地睁大不过是几秒的事。
“感觉怎么样?”游亦微微皱眉问道。
“没……”
话才出口,西尔就算心里再怎么发狠都支撑不住站立的姿势,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游亦伸手一揽就把少年的身体截住,让他倚靠在自己身上。
“我操他妈的。”
西尔条件反射般在心中骂了一句。呸,这不争气的身体,不就打了一架,那个谁李幸然还能走,你却站
都站不稳!
西尔没有力气说话了,脑海中却是骂声刷屏。
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去想为什么一睁开眼一听到游亦的声音,心里就一阵酥麻。过电一样的感觉直冲后
脑勺,眼睛和鼻腔都开始发热。
“逞强。”游亦又说了一句。
“你管我?”西尔哼出声下意识地争辩,但当他看到游亦静静地低头看他时,又不由自主地补充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游亦将他往上扶了扶,转头向另一边对章少阅李幸然说道:“你们先走。他伤得重,我带他回去。”
章少阅点头。游亦对李幸然说:“幸然,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李幸然犹豫着像有什么话要说,然而最终只说了:“好。”
两人转身先行。李幸然的脚步并不平稳,甚至趔趄了好几下。
游亦这才回头。西尔已经完全使不上力了,被游亦一只手臂支撑着瘫在他怀里。
“你说你,是不是自作自受?”
听到这一声未闻已久的叹息,西尔不知怎的,一阵陌生的泪意铺天盖地争先恐后涌上头,压都压不住。
他死死咬着唇,把脸埋在青年的肩窝处,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