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笛声隋羽走到一个街角。
不大的一片空地，有一人持笛立在那儿。干净清冽的笛声随他抬动的修长手指倾泻而出，流进这个总是飘雪的城市，流进这个城市寒冷的空气里，流进呼吸这空气的街道上。
有风微微吹乱他的黑色碎发，露出吹笛人精致如画的五官。那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在氤氲的晨气和阳光扬起的乱尘中，那份清冷好像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一如三年前那个飘雪的晴朗天空下，那吹着同一首曲子的同一个身影。
然而讽刺的是，“不真实”仍在，“真实”却已离开了。
是他。
游亦。
隋羽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那人总是那样淡然平和，好像紧张愤怒激动等情绪从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他的音乐仿佛有特殊的魔力，能使任何场合的喧闹都宁静下来。
隋羽在不远处闭上了眼，把心神全部投入到起落流转的笛声中。
一曲毕，隋羽不舍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而周围聚拢来的人大多和隋羽是同样的动作。
游亦微笑着向人群告别，朝愣愣站着的隋羽走去。
“……游亦？你怎么在这？”
“你猜啊。”游亦吹笛时孤高的气势一散，平添了几分亲近。他的调侃脱口而出，“隋羽，咱在这站着也不是办法吧？天气冷着呢。去餐厅，还是去你家？”
“现在不是正餐时间，去我家吧。”
隋羽糊里糊涂地把街上遇见的游亦带回了家。
隋父隋母对游亦的突然到来表示了惊讶和十足热情的招待。
隋羽关上房门，有些魂不守舍地坐在床上，而游亦正坐在椅子上随意翻看着隋羽的书。
“游亦，你什么时候来的？来s省有什么事情吗？”
“来当知心哥哥呗。”
“？”
“看你现在的样子，秦瑜退圈的事情像没有那么简单啊。你们分手了，是吗？”
“……是。”隋羽知道一定瞒不过游亦，干脆地应了。
“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他退圈的那天。我下班的时候。”隋羽声音有些低哑地说。
三天前，小二告诉游亦穿越者已离开。而秦瑜退圈，和隋羽分手，也是三天前。
三天，这是个很精确的日子。
秦瑜在最后一天斩断了和这个世界最深的两处牵绊，然后，即刻离开。
——还真是把这份感情拖延到了最后一秒啊。
穿越者，你到底是用情太深，还是演技太好？
隋羽一直忘不了秦瑜向他告白的那个雪天。秦瑜一直都是那么的真诚，无论是表白，还是诀别。隋羽一直以为，让自己的真心交出去的，也是一颗真心。
他不想去怀疑这份感情的真假。但让隋羽动摇的，是秦瑜始终不变的一份坚定，这份坚定让他能从两人的感情中毫不拖泥带水地抽身出来。近三年的相处啊，他竟没有一丝留恋。
现在隋羽每每回想起那个晴雪的冬日，他觉得心底一阵阵的发冷。
“你怎么想？”游亦轻缓地引导着隋羽。
隋羽空乏迷茫的神色有了变化，像在压抑着什么哽咽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这天。”平时最平稳最温和的声音此刻都稍稍变了调。“我向家里出柜的时候，他告诉我他那边不用担心。他说得很肯定，而且当初是他向我告白，我就没有一点怀疑了。”
隋羽微微侧头，用手背遮挡住眼睛。
“三年了……我竟然没有发现，我对他的家庭的了解少得可怜。我一直以为我很理智地对待这段恋情，可是现在才知道，我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冷静理智。”
隋羽哭了。
“可是他从来没有主动告诉过我。他一直在迁就我。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从认识的时候，他就对我那么好……他的告别真的很突然很急促。第二天我醒来，还以为和他分手只是一场梦。但是我已经没办法用任何方式联系上他了。”
隋羽的讲述已经开始了凌乱和跳跃。游亦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
其实就算没有小二的提醒，他也知道秦瑜的离开。
游亦可没有特意去记秦瑜来的日子走的日子，只是那天早上他已经收到了一条没头没尾的手机短信。是的，早上。在秦瑜和隋羽分手之前。
“游亦哥，是我对不起小羽。我真的必须要走了，可不可以……帮我照顾小羽？”
“好。不过为什么？”
“小羽弯了，他不会喜欢女人了。你对他的爸妈有很大的影响力。”
“为什么不留下？”
“如果可以，我想去找叔叔阿姨，让他们打我一顿。把我打得半身不遂也好。但是我不行，我必须要走。哥，游亦，小羽很崇拜你，我也是。我走后你常常联系他好不好？我怕他走不出来。哥，拜托了。”
游亦想象不出秦瑜是以如何的心情编辑这条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没有逻辑的信息。但很明显的一点是，秦瑜恐怕，不是那么的决绝。他对相处了近三年的恋人有极深的留恋和歉意。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方式完成任务？
即使是为了完成那个有些难度的任务，就非要你和隋羽发展关系不可吗？
游亦没有问秦瑜。秦瑜也没有再发信息过来。
他沉眼平淡地看向眼前的隋羽，这个娃娃脸的青年强装冷静的外表下，几乎泣不成声。
游亦没有安慰，没有解释，只有一种近乎命令般清晰明了的指示。他合上了手中的书，一字一顿地告诉隋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