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没有小朋友在场, 殷渺渺非得问一句“叶真人怎么逮着人就叫师姐, 莫非喜欢随便认人做师姐”,可旁边杵着两个灯泡, 不好乱来:“你这两个徒弟,一个多心却胆小,一个聪慧而老实, 容易受欺负啊。”
沈细流:“……”膝盖好痛, 又被说怂了。
不过她也回过味来了, 对方应该没有恶意,想试试他们的心性(?)而已, 就是不知道这个“师姐”是哪个师叔的弟子——她师祖收了八个弟子,同门真的好多好多好多啊!
殷渺渺却没怎么理她, 重点在孔玉身上,蹲下来和他平视:“为什么不和你师父说实话?”
孔玉也不笨, 发现她不带恶意后, 面庞微红,有点难为情地说:“我不想给师父添麻烦。”
“你还小,有些你以为是麻烦,实际上不是,以为是懂事, 却是麻烦。”殷渺渺指着药田, “你看。”
孔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药田里碧绿的灵草,忽而慢慢染上红色, 向外分裂开来,竟变作了一朵朵盛开的莲花。
他再聪慧也只是个孩子,乍见此等异景,瞬间瞪大了眼睛。
“世间万物,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现在是这样,不代表曾经也是如此。”殷渺渺问他,“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孔玉想了想,眼睛一亮,答道:“我应该将事情禀告师父,我修为浅薄,不懂是怎么回事,可师父和门派的前辈们知道——我瞒下来,自以为是,反而犯了错。”
殷渺渺讶然,抬首看向叶舟:“这么聪颖的弟子,你从哪里找来的?怎么自己收了,都不知道让给我?”
“是中洲孔家的弟子。”叶舟简单讲了讲孔玉的来历。
“这样啊。”殷渺渺沉吟着,凝神注视了孔玉会儿,慢慢道,“孔是圣人之姓,玉为君子之德,你的名字很贵重。但月满则亏,慧极必伤,我给你取个道号,压一压你的命数。”
孔玉还有点懵懂,沈细流赶紧戳了戳师弟的后背。他这才反应过来,躬身道:“多谢师伯。”
“我可不是你师伯,你师祖可不敢收我做徒孙。”殷渺渺忍俊不禁,戏谑之心又起,故意问叶舟,“你说,他们该叫我什么?”
叶舟不上当,平静道:“这是门派阁揆,白露峰掌峰,道号素微。”
沈细流震惊,脱口道:“白露尚书!”
殷渺渺大为惊奇:“什么,我何时有了这样的称号?”
沈细流噤声。
“胆子真小,你师父在,还怕我打你不成?”殷渺渺催促,“快说。”
沈细流干笑一声,呐呐道:“也不是,因为仙子美名在外,声威渐重,大家心存敬意,才取了这个别号。”
世人给予称号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少年成名,赠予绰号,什么君子剑、无情手、倾城仙子等等,主要体现其为人或功法;另一种就像是殷渺渺,修为高又有一定的江湖地位,直呼其名是不可能的,道号也只有平辈修士呼之,下面的人为了表示尊敬,多用别的称呼。
这也有讲究,有职位的带职位,比如燕白羽,一般叫燕堂主,蓝素心则是南冥岛主,松之秋是松庄主。但冲霄宗的阁揆不是正式职位,而是存道峰掌峰,类似于宰相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理论上来说,她该被称之为素微掌峰。
然而,世人尤其爱给人分三六九等,冲霄宗掌峰那么多,如何能体现出阁揆的不同呢?有心人一拍脑袋,找了个理由,说什么为表尊敬,不敢直呼名号,以修道之地代指,而“尚书”之称,当然是更便于理解她的身份地位,方才借用了凡间的官职。
殷渺渺:“……”
她决定忘掉此事,对犹且忐忑的孔玉道:“儒家有言,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字很好,同尘和光,又合了你的出身,就叫和玉吧。”
孔玉,或者说和玉乖乖道:“是,多谢前辈。”
殷渺渺不禁微微一笑。忽而想起当年任无为给她取道号时的场景,素微,素处以默,妙机其微,不知多少苦心。
转眼间,已经轮到她给后辈取道号了。
岁月不饶人啊。
她暗叹了声,睇着沈细流:“轮到你了,你告诉我,为什么怕去执法堂?”
沈细流心中一紧,口中却道:“晚辈只是担心劳师动众……”
“哦,我还以为你是怕执法堂的问心蒲团、搜魂锁。”殷渺渺语笑盈盈。
沈细流冷汗都下来了,紧张道:“这、晚辈当然也怕。”
殷渺渺一笑,问道:“我送了你师弟一个道号,不好偏心,也得送你一个见面礼才好。你想要什么?”
沈细流心道,我什么也不想要,只希望别看穿我是穿越,万一被误认为是夺舍都没地方哭去。
但这只能想想,不能说出口,她犹豫了片刻,灵机一动:“我时常听人说起前辈的种种事迹,说您不仅蕙质兰心,还有绝世之姿,心中仰慕得紧。今日有幸面见,不知能否见一见前辈的真容?”
传闻里说,白露尚书爱穿白衣,秀雅无双,但“看到”的只是个穿道袍的普通女修,显然不是真面目。
因此这话一半是真的,一半却是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