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羽把中洲擅长炼制毒药的修士都想了一遍, 觉得谁都有嫌疑。毕竟这会儿想要杀他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然对方既然没一上来就取他性命, 证明自己还有些用处, 暂无殒命之忧。
他定了定神, 耐心地等待下文。
叶舟挥了挥衣袖,秦子羽就觉得口舌又有了知觉, 勉强能够活动。他沉声问:“阁下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你是怎么回事?”叶舟单刀直入。
秦子羽不动声色:“玉珑贱人欲除我后快, 老东西卧榻难容。”
叶舟听罢, 什么也没说,自袖中取出一颗鲜红的丹丸,弹指塞入他口中。
不出一息, 秦子羽便感觉到浑身上下,每一处肌肉都在扭结蠕动,筋肉相绞, 剧痛非常。他冷汗涔涔而下, 瞬间湿透了衣衫, 喉结“咯咯”作响, 不受控制地吐出难捱的痛吟。
“这是百毒丹,其中四十九味主药全都相生相克。”叶舟平静地解释了一句。
秦子羽马上就理解这话的意思了。筋肉纠结的痛苦大约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 渐渐消退,然而不等他高兴,立即轮到了血管,好似陡然吞了一万根针下肚, 游离在血管内,不断扎着脆弱的血管壁,血珠渗出融入肌肉,皮肤下透出浓郁的青紫,极其可怖。
接下来是胃,然后转到胆,旧的痛苦流连不舍,新的痛苦跃跃欲试……秦子羽忍受了一刻钟,实在坚持不住,松口问:“你想知道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
“秦少城主,你似乎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叶舟冷冷道,“好,我再重复一遍,你离开秦城到楚城,究竟是怎么回事?最好不要敷衍我,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秦子羽看他的样子,心中惊疑不定,若是背后有人,不该取他性命才对,这么强势,到底是什么来头?
叶舟见他不吭声,并不着急。百毒丹的效果长达三日,除非是心性极其坚定之辈,否则绝对抗不过这样一轮接一轮的折磨。
果不其然,又忍受了两次不同地方的剧痛,秦子羽终于露了口风:“我方才说的并非假话。只是我早就知道玉珑贱人要发难,提前和楚城通了气,老东西的脾气我了解,猜忌心极重,我故意上当,引他追来,就是为了逼他动手。”
顿了片刻,补充道,“说实话,我这不过是自保之举。如今楚城借我的事大做文章,却和我没什么关系,我留在此地,说是保护,实是软禁。”
叶舟看似信了:“接下来,楚城会做什么?”
“当然是拿毁盟做借口,联合吴城出兵对付老东西。”秦子羽不假思索。
这话合情合理,与叶舟等人先前的猜想仿佛,然而正因如此,反而不可信。堂堂秦城少城主,被人下了毒逼问几句,就将惊天大秘密和盘托出?若是如此,他就坐不到少城主的位置,百毒丹的药性,也不至于将金丹的肉身逼迫至此。
因此,叶舟一语不发,又送了一颗丹药给他。
“这是千毒丹。”他简单介绍了一句,“可以说实话了吗?”
秦子羽已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他的七窍中涌出大量脓血,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寒战,像是忍受着极其可怕的痛楚,但过了会儿,剧痛消退,给予他片刻喘息之机,等到对痛楚已经麻木了的身体稍稍恢复,再度来袭。
这样周而复始的痛苦,远比一直痛苦更难以忍受。
秦子羽发出痛苦的哀嚎:“我已经说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杀便杀,这样折辱我——别落到我手上,否则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这个时候选择激怒敌人,自有缘由。这人不信他的说辞,似乎别有情报来源,他若是再改口,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而且,也许对方的这个举动只是试探他是否说谎,熬过去就好了。
赌一把。
秦子羽涨红了脸,怨恨地看着来人,似乎无比愤怒。
叶舟果然有些拿捏不定。他出身金石峰,后台强硬,无须讨好逢迎,炼丹师又是凭实力说话的职业,故行事内敛,习惯心思不外露,而非伪装演戏,同秦子羽这样的政客全然无法相比。
他分辨不出秦子羽的怒气是真是假,不过不要紧,是真的,证明他知道的不多,已无任何价值,是假的,更可以下狠手了。
所以他视若无睹,耐心等待。
不多时,秦子羽感觉到周身的痛苦慢慢减弱,最初他还道是酝酿着下一波的强烈痛苦,谁知却一次比一次弱了下去,不由大喜,心道:多半是两种毒药药性相冲,反而消解了一部分,看来此人只是拿了毒丹来拷问,并非……嗯?
奇怪的麻痒自脊椎骨窜起,一时间,好若有千万只蚂蚁啃食着他的血肉,痛楚尚可忍受,痒难以克制,好似挠在心上,恨不得剖开胸膛去抓一抓挠一挠。
“啊!住、住手!”秦城自有刑狱,逼供手段只多不少,秦子羽自然知晓痒比痛可怕得多,“我说,我说!”
叶舟取出一个药瓶,里头冲出刺鼻的气味。秦子羽闻了闻,痒痛感顿时消退了大半,他如释重负,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好似自水里捞出来。
“起效时间一炷香。”叶舟淡淡道,“之后会更厉害。”
到底是哪个炼丹师丧心病狂,炼制出这么可怕的东西?秦子羽在肚子里破口大骂,脸上却挂着苦笑:“其实我只隐瞒了一件事,不止楚吴有意秦城,齐越亦在其中。
“但我不敢尽信,你或许不知道,齐盼兮和阮轻愁那两个贱女人打得一手好算盘,当年就坑过我们,这一次,说不定她们也只是明面上和我们合作,背地里早已和秦城暗通款曲。
“我只知道这些了。如今我是秦城弃子,没有多少利用价值,若非还需要我这面旗帜,这些事我也没资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