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敢大意,再度检查了一遍,每一根细微的经脉都不放过。
没有。
肉身十分健康,看来黑雾当时对她的屏蔽只针对意识。
这证明什么?独立意识的存在,是宇宙甄别是否是生命的标准,实体则不是,说不定就如某些科幻构想的那样,其他星球生存着纯能量的生命体……等等,鬼修如阿红,不正是如此吗?
她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十四洲和地球,都只是沧海一粟,所谓的庚辰联盟,也许仅仅是人类的一个互助小组。黑暗无边的宇宙里,存有许许多多的生命形式,亦非人类所熟悉的三维世界。
那或许是一个多维的……她漫无目的地想着,耳畔的流水声中,多了些似有若无的呓语,听不清是什么语言,含含糊糊,像是十四洲的雅音,又有些像熟悉的中文,吸引她倾注更多的注意力去分辨。
心神缓缓倾斜。
就在注入低语的刹那,意识猛地停驻,扭转头杀了个回马枪。
呓语冻结。
灯火变作凤凰,遨游在整个天空,在角落里发现了一道一闪而逝的黑影。焰光俯冲下去,想将它焚烧成灰烬。
然而,在触及的前一刹那,黑雾如烟溢散,又失踪迹。
殷渺渺拧起了眉头。
她钓鱼钓得很成功,可和设想的不同,黑雾不是在她心神挪移到外界后便出来作妖,更像是被动触发的。
当她开始思考星空和宇宙,黑雾就出现了。
一霎间,她脊背发冷,突然想到了一句古老的话: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她于太空之上,俯视着云海,等于脱离了云海的屏蔽。所以,她注视了星空,便为其所标记,自此,但凡她心有所念,星空便会有所感应?
殷渺渺手脚冰凉,胸口传来窒息之感。
不可名状的恐怖弥漫上心头。
她不由屏住呼吸,停顿片刻,再缓缓吐出浊气。而后,灵台中只余烛火辉煌,心神已回到现实。
暂时不要去想,事有轻重缓急,先离开这里再说。
水流湍急,她召出红叶,盘坐其上,顺水漂流而下。
三日后。
一抹亮光闪现。
她心念微动,令红叶转道,迎向光明。
这是一处狭窄的甬道,红叶勉强穿过,里头略有曲折,约绕了两个弯就看见了清晰的光亮。那是一盏明亮的琉璃灯,灯侧坐着一个身影,正投来征询的视线。
“师妹。”云潋微微一笑,“你在这里。”
殷渺渺又惊又喜:“师哥,你怎么来了?”
“找你。”他道,“我猜你离绝世崖不会太远,便在周围走了走,前些日子感应到了你的方位。”
她全副心神松懈下来:“这是哪里,怎么都是地下河?”
云潋道:“你进了暗河。”
殷渺渺恍然大悟。
暗河是发迹于绝世崖的一条季节性河流。每到冬季,地面上冰封千里,河流便转入地下,人们无论怎么找也寻不到它的踪迹。但等到开春回暖,冰雪化冻,又会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某个地方,奔流不息,与普通的河无异。
想来她重回地面时,因为风力或是别的什么因素,没有重新落回绝世崖顶,而是偏移了位置,掉进了暗河里。正值初春,河水上漫,她便随波逐流,漂进了某一段地下的暗河里。
“河水上涨,走出去要费些时候。”云潋道,“我带师妹走?”
殷渺渺摆了摆手:“我不敢用挪移术。”遂将她奇异的情况说了,提到星空时,果不其然又有些耳语响在耳畔,不得不返身再杀一次。
她怕云潋担心,轻描淡写带过,笑说:“说了有师哥的剑的线索,结果什么也没有,叫我空欢喜一场。”
“此有非彼有。”云潋想了想,笑道,“舍却形体,同于大通,正是坐忘之意,与师妹的经历有些相似。想来他所谓的线索,亦非有形之剑,而是体悟的窍门。”
殷渺渺一想还真是,当时身处于太空,感受不到形体的存在,只有意识游离于天地,若添上后来玄妙的体验,确实像极了《坐忘诀》。
而且,虚古派的那人说话,乍听有实指,实则另有玄机,比如那“第十层”一说便是超越世界的指代,那么所谓的剑的线索,极可能同是此理。
她更惋惜:“要是去的是师哥就好了……唉,也难说。”
假如有此经历的是云潋,那么受到污染的也就是他。她是宁可自己承受风险,也不想他被注视到的。如此一来,倒合了那句老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不必可惜。时机成熟,总有虚空一行。”云潋道,“再说了,师妹的机缘,就是我的机缘。”
这话如此熟悉,于无尽忧虑之中,亦泛起阵阵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