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舟是叶沉的弟子, 就算进了凌虚阁,身上也永远有金石峰的烙印。要萃华峰的弟子相信他的意思就是殷渺渺的意思,可没那么容易。
殷渺渺又来一句:“你和拂羽比起来, 他更像我的人。”
悬壶院是冲霄宗的一个部门,不是一个师承,所以拂羽虽然拜飞针真人为师,却属于没有后台的那种。而门派里很多人都知道,她更偏爱这样没有出身烙印的弟子。
叶舟这么上门, 说不定人家会觉得金石峰准备搞什么阴谋诡计。
“我有办法。”他说,“给我一些时间。”
“好。”殷渺渺微笑道, “那我先吓吓他们, 你再去。”
叶舟点点头, 心中已有腹稿。
接下来几天, 炼器坊的几个管事均有些不安。以往龙泉真君要做什么, 他们从无二话, 知道老大罩得住,有何惧之?
但现在不一样。
昔年殷渺渺整顿神器坊, 多多少少有几个弟子被当做弃子抛弃。龙泉真君的利益不曾受损, 底下的人心却变了。他们蓦然清醒,发现自己的地位并没有想象中稳固, 一旦神仙打架,自己可能要倒霉。
白露峰那个女人金丹时就不好惹,何况现在结婴了?她还有个元婴的师父和师兄!
因此,龙泉真君的命令下来, 他们就秃了头。
最秃的是老五——龙泉真君和圆丘真君一样,是个爱收弟子的元婴,前前后后收了十个,死了三个——老五名义上排行老五,实际上排老三,前头两个一个做了城主,在自家地盘上吃香的喝辣的,一个因为之前神器坊的事被牵扯,被打发去中洲拓展业务了。
老五文石就这么接了班。
他是个外表看起来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子,器宇轩昂,光是脸就很拿得出手。更不要说他从佩戴的玉冠到脚下的靴子,都散发着浓浓灵石的气息。
长得帅,又有钱,还有背景,算得上冲霄宗里的有名有姓的金丹真人。假如这是一本逆袭,那么他完全有资格作为前期坑害男主or欺负女主的小boss。
然而,此时此刻,文石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威风得意,愁得酒喝不下,小妾也不想睡。
龙泉真君叫他暂停说明图,他不能不听。可神器坊是冲霄宗的部门,不是萃华峰的产业,殷渺渺要拿捏起来也容易。
她今天就把他们炼器坊需要的一笔珍惜材料,给了隔壁纺织的那群女人!
理由还特别冠冕堂皇——“我说过,从神器坊出去的法器,必须有说明图,既然龙泉真君再议,想必暂时不需要这些了。”
操!
这叫他怎么办?
愁闷之下,他就想去云光城散散心。听说夜弦楼里来了几个新的艺人,擅长南洲歌舞,正好略作排遣。
歌楼里丝竹悦耳。
文石看了几场表演,略解烦闷,正准备离去,听见了侍从招呼的声音:“叶真人,这边请。”
叶真人?叶沉已经死了,是叶舟?
记得没错的话,他应该是被叫去了白露峰做事……文石心中一动,立刻起身,佯装偶遇:“咦,叶师弟?你怎么来了这里?”
同样也是假装碰巧的叶舟一脸平静:“下山买些东西,顺道过来看看。”
“啧,你也会来这种地方啊。”文石的语气难掩惊奇。
他和叶舟打过几次交道,算是熟人,算不上朋友。但众所周知,叶舟的日常是炼丹,业余活动是指导旁人炼丹,娱乐场所是一概不去的。就算鼎楼改了歌楼,干净了很多,也不像是他这种人会来的。
叶舟道:“这是师姐的产业,她担心有客人骚扰,叫我关照一二。”
“原来如此。”文石的笑意更浓,“相请不如偶遇,咱们许久未见,今日我做东,请你喝杯酒……喝杯茶可好?”
叶舟略一沉吟就答应了。
两人分主宾坐下。
文石叫侍从重新泡茶过来,挥退了服侍的人,口吻熟稔:“知晓你爱清净,就咱们俩说说话。”
歌舞又起,笛声悠扬。
叶舟端起茶杯,心里默数一、二……“唉!”文石重重叹了口气。
来了。叶舟放下茶盏,故作疑惑:“文师兄为何叹气?”
文石欲言又止,似想倾吐,却碍于某些缘故不好直言。
两人的关系不算深厚,不可过于急切。
叶舟重新端起茶盏,慢慢饮了两口。半盏温热清香的茶水下肚,静默的时候也够了,才道:“神器坊?”
“看来师弟也听说了。”文石苦笑连连,却没说双方一句坏话,只是不断用眼神和表情暗示,我很难办,我真的很难办,我快愁死了。
他心不诚,叶舟自然不会多说,惜字如金:“师兄辛苦。”
文石何等精明,不可能明着抱怨两位元婴,以免落人话柄,又叹了声,生硬地扭转话题:“不提了。说起来,叶师弟最近如何?上回我去丹鼎阁,原道能找你叙叙旧,谁知未能寻见,你……可好?”
叶舟明白他这个“可好”的意思,文石以为他是被师叔们排挤了,这才没能得到丹鼎阁的管事之位,只能挂个教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