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凤霖吗?”殷渺渺摇摇头,“他对我没心,我对他也没心,不过取乐解闷罢了。”
“所以从来不让他留宿吗?”
她笑了:“同床异梦,为难的还是我自己,何苦来哉,图他好看?”
云潋想了想,躺到她身边:“那我陪师妹吧,睡吧。”
“这样好。”她调整了姿势,依偎到他怀里,“我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睡了,怕想起不开心的事。”
和慕天光同床共枕了几十年,她的身体早已熟悉了他的存在,因此分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有他依旧睡在身边的错觉。
不止一次,半梦半醒间醒来,她会下意识地叫他的名字。
却无人应答。
但云潋她也是熟悉的,他们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有他在,时光就倒流回了苍雾林,一切都还在原点,什么都没有变。
她很快睡着了。
称心是风月场里的魁首,揣摩人心、曲意奉承是安身立命的看家本事。他到白露峰不过三天,四个侍婢就把知道的事无巨细全说了。
凤霖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还是侍女们觉得他和自己同来镜洲,应该抱团取暖的份上才告诉他的。
“主人新带回来一个男人呢,说是鼎楼里的。”
鼎楼?他下意识地嫌恶,然而下一秒,侍女担忧又同情的话惊醒了他:“凤君啊,你要对主人多上点心呢。”
凤霖倏地明白过来,不管这个新来的男人是什么身份,对自己而言就是个巨大的威胁,她的时间和精力就那么多,一个吃了肉,另一个只能喝汤。他是不在乎那个女人到底爱谁的,可是,一旦失去宠爱,她还会对自己有求必应吗?
不会。那么,要学凤凰台的那些人媚宠吗?他的第一反应是深深的抗拒,而后变成了浓浓的无力。
他发现自己选了一条身不由己的道路——不是不可以回头,只是遇到困难就换一条路走,不过永远重复着过去的路程,永远走不到目的地。
既然做出了决定,就必须硬着头皮往前走。
你已经做了这么久,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想要复仇,当然要付出代价。凤霖告诫自己,下定了决心。
但……决心好下,事情不好做。
他对讨好女人的事毫无经验。尚是王孙公子的时候,镜洲的贵女喜欢他的不知几何,然而他自己生得好看,性子又骄傲,哪里看得上她们。
跟她们野合,指不定是谁吃亏呢。
书到用时方恨少,凤霖苦思冥想无果,只好绞尽脑汁地回忆凤凰台的男宠们的行事作风。
然而,事情却与他想的大有不同。
殷渺渺压根没有让称心承宠的意思。她把他叫去,说:“你这样的人,囿于床榻可惜了。”
称心已经见过凤霖了(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对方的美貌令他立即清楚自己不是对手,都做好了失宠终老的准备,这会儿听了她的话,不忧反喜:“愿为仙子效犬马之劳。”
“我这儿有许多琐碎的事,需要一个人替我处理周转。”殷渺渺在翠石峰闷了几天,情绪缓过来了,笑盈盈地说,“你愿意吗?”
“承蒙仙子不弃,万死不辞。”
殷渺渺弯起了唇角。实习生虽然好用,但人家是正经修士,回头就要继续修炼,四个侍婢穿衣梳洗的手艺一流,其他方面一窍不通,凤霖……算了不提也罢。
她愁没有秘书很久了,这会儿送来一个称心,还真是称心如意了。
“你的名字。”她沉吟了会儿,笑道,“想用就用,想改就改。”
称心无懈可击的神情中透出一点黯然和惆怅:“我早就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已经习惯了。”
“那就继续用吧。”她道,“过去成就了现在。”
称心愣了愣,然后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您说的是。”
“开始干活吧。”她像过去一样培养新上任的秘书,“我需要你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好,记住我所有的日程安排……”
称心聚精会神地听着,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但他很快发现,她说的工作里不包括上床。
殷渺渺看出了他的疑问,说道:“我喜欢公是公,私是私,而不是混为一谈。你如果想要做我的鼎炉,那么刚才说的事就与你无干了。”
停了一停,微微笑:“选择的权力在你手上。”
是选择做熟悉的鼎炉,和旁人争夺宠爱,还是选择换一条路走,实现另一种人生价值呢?称心静默了一瞬,对她道:“我希望做您的侍从。”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人是容易厌倦的,只有成为了真正有价值的人,才不会被轻易舍弃。
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你是个聪明人。”殷渺渺想起凤霖,由衷为他感到可惜,但又能够理解他的选择,一个背负着仇恨的人,自我已经不在人生的第一位了。
未来,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