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光面色惨白, 殷渺渺怎会看不见, 当下便是一惊:“天光?”
“没事。”亏得他素来表情寡淡,竭力压制之下,竟然顺利地藏起了眼中的仓皇, 平淡地说,“只是想到吸收太阴之精要闭关一段时间, 有点舍不得你。”
殷渺渺扬起了眉梢, 一下识破了他的谎言。慕天光是个在言辞上颇多克制的人,两人缠绵情浓时, 他尚且说不出“舍不得”, 最多将一腔情意诉于爱欲,而今却说了这么多话, 明显是欲盖弥彰。
但他既然不想说,她自然不会戳穿逼迫, 微微笑了笑,温言道:“我也是, 不过早点开始,才能早点结束。”
“我知道。”太阴之精太过珍贵,多留在身边一日就多一丝风险,不如尽快吸收转为实力。慕天光虽有重重顾虑, 依旧决定马上闭关。
殷渺渺轻轻抚着他的面颊:“我哪里也不去, 就在这里守着你。不要急,慢慢来好了。”
慕天光覆着她的手背,手指紧紧收拢, 想借她的温度抚慰起伏的心绪。良久,胸口的悸动消退,他平静下来,想道,事情未必就坏到他想的那样,现今多思无益,还是专心修炼最重要。
“好。”他道。
事不宜迟,殷渺渺叮嘱了几句后就起身离开,给他留出安静的空间,自己则走到了隔壁的厢房里,想要继续研究恶鬼纹。
可是提笔半日,一字未落,她的神思全被慕天光的异样给占据了——他会有那般奇特的表现,必然是有什么大事,且十有八九与她相关,否则他不会遮掩,定是坦然相告。
女人的疑心一起,秘密多半无所遁形。殷渺渺立即将最近发生的事回溯了一遍,确定先前并未有过类似的征兆,所以,当是与新得的太阴之精有关。
问题是,太阴之精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啊。
殷渺渺苦思冥想,着实找不到威胁二人感情的导火索,于是思绪一歪,想到了尴尬的地方:该不会是融合了至阴之物以后,会对床笫之事有影响?
若是这样,那也……没什么。风月录专修此道,有不少特殊的手段,只要不是像云潋那样,应该不难解决。殷渺渺深谙此道,念头一转就有了几套预案,然而,直觉告诉她,或许一切没那么简单。
残龙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路往里走去,层楼叠榭,雕梁绣柱,虽成碎瓦颓垣,却依旧难掩昔日盛色。不难想象,残龙殿未成废墟以前,定然是一处极其雄伟壮丽的宫殿。
向天涯在中洲已经混了几十年,三教九流的人认识得不少,说不上尽晓天下事,也算是消息灵通。然而,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记不起有谁提起过“残龙殿”三个字。
苦无头绪,只好和小公主打听:“蝉儿,你以前听说过残龙殿吗?”
楚蝉摇摇头。
也是,小公主不学无术,知道才有鬼了。他换了个话题:“你那个前辈姓甚名谁,过去可曾见过面?”
“前辈说他姓凌,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楚蝉皱起鼻子,咕哝道,“她的那些人……我不爱见,当然没见过。”
向天涯瞄了她一眼,齐盼兮风流放荡,小公主一向不喜,没兴趣了解她的入幕之宾也是正常的。只是,齐盼兮的老情人为了救她女儿而甘冒奇险什么的……太他妈荒诞了。
好歹曾是露水夫妻,他对齐盼兮的事儿还是有些了解的:她有几个忠心耿耿的老情人,但实力普通,绝对没有从魅姬和其同伙手里把人抢下来的能耐。退一万步说,她要是真有这么个老相好,至于给他传信求助么?
他们俩早就一拍两散了,人情用一次欠一次。齐盼兮是个相当精明的女人,不会犯这种错误。
等到他见到真人时,七分的怀疑就上到了十分。
这位楚蝉口中的“凌前辈”是个气质极佳的男人,外表大约二十到三十来岁,容貌年轻,眼神却很沉稳,淡淡瞥来时,犹如一个狂涛巨浪劈头打来,叫人心惊胆裂,不敢直面相对。
向天涯:“……”难道所谓的熟人不是指老情人,而是齐城的长辈?不对,齐城也没有这样的人物啊。
“前辈。”楚蝉走过去,娇娇一笑,“我有熟人来了。”
凌前辈瞧瞧她,又瞧瞧向天涯,半阖的眼中闪过一抹古怪之色。
楚蝉似无所觉,负着手,眼波迢递如秋水:“这就是救了我的凌、前、辈了。”她的声音脆如银铃,吐字如玉珠叮咚落盘中,洋洋盈耳,再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要舒展眉头。
可是,奇也怪哉,凌前辈一听之下,居然蹙了蹙眉头,不咸不淡地报了姓名:“凌西海。”
向天涯摸不准他们是什么情况,干脆见招拆招,爽朗地笑笑:“凌道友,幸会。我姓向,向天涯。”
凌西海颔首,算是寒暄过了,切入正题:“你来寻她?”
“我是想寻她,但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向天涯不想透露太多内情,装作一副无奈的模样,“我是被人追杀才进来的。”
“你不是来寻她,进凶牙群山做什么?”凌西海问。
“这个……”他握拳放到唇边,不自然地咳了声,“送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