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蕊没有回头,淡淡笑:“你醒了,感觉如何?”
“你的药很好,我觉得好多了。”说话的是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一看就是重伤未愈,而且眼球血红,瞳孔无神,竟是个目不能视的盲人。然而,这么一个人却有着极其俊美的容貌,多数情况下,人们只会为他的外表惊叹,忘记他所有的缺陷。
可惜朱蕊不是其中一个。她微微颔首,重点在药上:“我不会炼丹,只是依照灵植本来的特性配了药,要是有机会,你还是去找个炼丹师。”
“我觉得你的药更好。”他一侧的嘴角稍稍扬起,笑意有点邪气,“你不会是嫌弃我?”
朱蕊道:“是又怎么样?”
他道:“我不信,你要是嫌弃我,就不会冒险救我了。”
“只是碰巧。”这个男人自称姓吴名极,是她在寻觅一种妖兽的胆黄时遇见的,彼时,他已经把妖兽伤了个半死,自己也身受重伤。她补了一刀杀死了妖兽,看着半昏迷的他,一时不忍,就把人救了回去。
与其说是救他,不如说是她觉得承了他的情,不好坐视不理罢了。
吴极笑了笑,明显一点也不信。
朱蕊不和他争辩:“你最严重的伤不是妖兽留下的,我未必有能力帮你治好。”
“我从不轻易相信一个人,但我相信你。”吴极说,“只要你愿意救我,我就肯定能活下去。”
他说得没错,珠子里的水不仅对灵植有效,也可以治愈伤势,尤其吴极的伤与魔气有关,更是被药水克得死死的。
但她哪里会承认,反问道:“我要是不愿意呢?”
“那我就求到你愿意为止。”吴极勾勾唇,笑得大有深意。
朱蕊不置可否,继续打理药田。
吴极就站在她身边,时不时帮忙递些东西,偶尔说几句闲话。
天色慢慢亮了起来。
柳洲,飘雪城。
殷渺渺和慕天光过上了极有规律的生活。白日里,她研习恶鬼纹,按部就班地修炼,他则外出寻找机缘,天黑了,两人便窝在屋子里,时而论道交流,时而不可描述,日子过得十分平静。
今夜亦是如此。
慕天光在说他的体悟。自从他上回穿过一次女装以后,他对于易水剑的第三重境界就有些灵感了——水化雾凝冰,可依旧是水,就譬如他的身躯,不管是男相还是女相,“自我”不改,他便永远是他,并不因外在的改变而改变。
“……我认为它所谓的‘恒常’,应该就是剑心。”他说着,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
“看来你今天的收获不小,不过,我更喜欢这个。”殷渺渺说着,看向了面前的冰花。这是慕天光带回来的礼物,一朵耐寒的红花破出冻土绽放,仅仅持续了数息就被冰雪给冻结,至此常开不败,永不凋零。
很平常的小玩意儿,但因为是他看到了摘回来的,便有了特殊的意义。
慕天光迟疑了下:“你很喜欢吗?那我明天再去那里看看。”
“用不着,一朵就够了。”他大约是用剑气削下了整块冰,所以看上去红花就绽放在光可鉴人的冰面下,有镜花水月的美感。殷渺渺把它放在了窗边,光秃秃的室内平添了几分春意。
慕天光就坐在那里看着她,视线不经意地落到她弯下腰时,隐约露出来的曲线。这是他所见过的最流畅最优美的弧线,蕴含着不可抵挡的魅力,引诱他伸手去描画。
他没有反抗,顺从地那么做了。
殷渺渺被他抱了个满怀,却假作不知道,慢条斯理地摆着冰花,左挪挪,右动动,就是做不好。
好了这么多年,慕天光也不复初识的急切,身体虽然渴望,但耐得住,安安静静地拥着她,像是准备喝一杯上好的茶,香气幽散,随时能喝到,故而忍着渴意等待的过程,竟也有几分趣味了。
不多时,殷渺渺终于摆好了冰花,在他怀中转过身,与他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他俯身下去,轻柔地吻她,甘甜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云鬓斜,金钗坠,纽扣儿松了衣带儿解,是雪人遇见了暖阳,酥酥麻麻就融化了半边。
殷渺渺斜斜靠在枕上,衣衫落到腰际,乱云堆雪:“慢着,不是说要同我论道,说完了?”
“嗯。”他吮着她颈侧的肌肤,轻轻应了声。
她仰头享受着他的爱吻,漫不经心地问:“才怪,当我没仔细听呢。你说易水剑有四重境界,第三重是恒常,那最后一重是什么?”
第四重……慕天光的心漏跳了一拍,猛地顿住了。
“怎么了?”她发觉了他的迟疑,抬手抚着他的面颊。
他掩饰地低下头:“没事,下次再告诉你,现在就算了。”
她未起疑心,只是笑:“既然你不说,那就轮到我了,同你讲一讲这种时候该怎么‘坐而论道’好不好?”
慕天光凝视着她,那双温柔多情的妙目里盛满了愉悦的笑意。他知道接下来的不会是个正经的话题,但是仍然心甘情愿地踏了进去:“好。”
她就给他念口诀:“荷风醒暑倦,并坐蒲团,把禅机慢阐。驾莲航,扑个殷勤,开法门,往来方便。你身有我,我身有你,团栾头做圆满。愁亦愁,苦海无边,喜杀那,善根种遍。”
夜晚很长,换种方式论道,别有一番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渺渺最后念的是《花营锦阵》里的诗词,是调戏,不代表是真的这么做了,太高难度了,没用别的是因为这首特别隐晦,晋江现在特别严……
又及,人生的转折点不意味着是要出事啊,冷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