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震起一道道气浪,双方交手了。
对于杏未红而言,只能说是雪上加霜——她不会御器,甚至比不得黄芍紫娇她们能自己逃命,一路随云车坠下了半空,跌落在地上也就罢了,偏偏云车的残骸挂在了黑森林的树梢上。
树高几十米,她连炼气期的轻身术都没学会,下不去,又离空中太近,高阶修士的交战波及甚广,气浪一波波冲过来,好比是重锤一下下撞在她的胸口。
法衣倒是有防御的效果,然而,刚才元婴修士的突袭离她那么近,法衣早已损毁大半。
她蜷缩在云车残破的角落里,口中是渐渐浓郁的铁锈味。
咔嚓,似乎是胸骨折断了。
她想抬手摸一摸胸口,突然又觉得肚子疼了起来,痛得眼前一片漆黑,朦朦胧胧间,一个古怪的念头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少庄主说,她至少还有百年寿数,可以和凡人一样过上一生,现在看来……似乎是不能的了。
唉。
原来她就要这么死了。
在生命的最后几秒钟里,杏未红既没有恨意,也没有遗憾,往昔的点滴涌上心头,只有挥之不去的怅惘。
而后,在惊天的巨响中,她慢慢阖上了眼睛。
一刻钟后,突袭的人被松之秋借用的神木之力逼退,消失在了原地。松之秋蹙起眉头,咳出了堵在喉咙里的鲜血。
“少庄主。”护卫慌忙来扶。
“无碍。”他摆了摆手,视线扫过附近,很快寻到了黑森林上的云车,“把其他人人找回来,赶紧走。”
“是。”
松之秋忍着内伤,落到了黑森林的树梢上:“阿红,你……”
声音戛然而止。
好一会儿,他才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尸体尚余残温,气息却是一丝也无了。
她死了,死得这么轻易,这么没有价值。
原来,世间的生离死别,没有几次是真的轰轰烈烈、哀怨缠绵,咽气前还有空闲诉一番衷肠的少之又少,大多数就和她一样,仓促茫然之间,就没了性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同一时间,任无为和云潋回到了冲霄宗,在翠石峰待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掌门传去了。
任无为是个直性子,无须掌门多说,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个分明。
旁听的扶乙真君问了几个细节:“放出迷心花的人,和当初柳叶城的可是同一个?”
“我估摸着是。”任无为道。
扶乙真君心中便有了思量,又问:“素微的伤情如何?”
一提起这件事,任无为顿时来了精神,狠狠吹嘘了一番自己的徒弟,末了又点评归元门:“他们的诚意倒是没话说,慕天光也的确出色,算得上是良缘一桩。”
当然,说是这么说,但他这个做师父的心情真的很纠结,一会儿是“我徒弟找男人的眼光就是不错”的欣慰,一会儿又是“妈蛋白菜就要被猪拱了”的糟心,摇摇摆摆,深深感受到了老父亲的痛苦。
而掌门和扶乙真君不像他那么直肠子,几乎瞬间就理解了归元门的算盘,这是打算和他们抢人呢!
掌门面上不显,笑着打趣了几句,等任无为一走,马上就皱起了眉头:“扶乙师兄,你怎么看?”
“归元门的眼睛倒是尖。”扶乙真君因着任无为的缘故,对殷渺渺十分关注,“慕天光确实是归元门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不算辱没了,只是……”
掌门面露征询之意:“怎么?”
扶乙真君道:“我本是看好素微接掌凌虚阁的。”
掌门不禁“咦”了声:“我以为你看好的是连华。”连华便是白逸深,他在磨剑峰做了多年大师兄,积威甚重,在门派内亦有不小的声名,入了凌虚阁以后,很快战败了前人,坐稳了自己的位置。
“连华虽是稳重,却机变不足,少了几分灵敏。”扶乙真君缓缓道,“其他的几个,性子不是太跳脱就是太孤僻,担当不起这番职责,唯有素微,筑基时虽实力不显,可手段老辣,行事果决,又能顾全大局,堪当重任。”
掌门沉吟不语,他对殷渺渺印象不深,难以判断,但见归元门肯下死力气,甚至不惜用慕天光结缘来拉拢,便知扶乙真君所言不虚。
“最要紧的一点,是她心有仁念,中洲五城与她无甚干系,却肯怜悯凡间百姓,实属难得。”扶乙真君对殷渺渺的看好,正是来源于当初中洲五城的约定,执掌一派,固然要果断狠绝,可是也要心存仁善,方能长久。
掌门道:“然她外出历练,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回门派。”
“一两百年的功夫算不了什么,也能叫她多长些经验,提一提修为。”扶乙真君捻须而笑,“等她什么时候回门派,我们该施的恩泽便不能少。”
“就照你说得做。”掌门应允了,“不过,她是否有资格接任凌虚阁,还要等我考校一二才行。”
“这是自然。”
两人相视而笑。
山峰外,云海风起波涌,浩浩荡荡。
故事即将翻开崭新的一页。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