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柳洲。
今儿不是个好天气, 乌云盖顶, 明月不见,冷寂的街道上,只有巷尾的一处赌馆开着,悬在屋檐下的破灯笼散发着昏暗的光线,引得几只不知死活的飞蛾频频扑去。
灯笼被蛾子撞得一晃一晃的, 投下的光影跟着挪动。从敞开的大门里望去, 堂上有几个低阶的修士正在赌钱,咒骂声、灵石碰撞声、骰子滚动声交织在一起,听得人心里头愈发烦闷。
街道上暗影憧憧, 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口。
伙计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子:“玩什么?”
来者一语不发地把一枚铜钱丢进了他的怀里。
伙计上手摸了摸,努努嘴:“进去吧。”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目不斜视地穿过了赌桌, 掀起帘子走进了里面的屋子。老板似乎在算今天的帐, 看到他进来,随手一指:“那里下去。”
不大的屋子一角,有着一个活动门板, 现在被拉开着,露出一截淹没在黑暗里的阶梯。
访客照旧不说话, 沉默地走了下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他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一个只存在于地下的神秘集市, 它有个名字, 叫鬼市。
鬼市只存在于阴暗无光的地底, 从不暴露在太阳下,唯有知晓路数的人才能找到入口,入口有可能是在赌馆,也有可能是在酒馆、妓院甚至是茅厕。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当然不会是什么正规的交易之处,众所周知,鬼市是魔修和邪修最常出没的地方,道修若是不做一番遮掩的话,怕是一进去就会被人给杀了。
殷渺渺(从赌场进来的当然是她)自然不会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以樱桃青衣构建出了魔修的气息,虽然以斗篷遮掩,可时不时就会溢散一缕,绝不会叫人错认成是道修。
鬼市既然是集市,自然少不了熙熙攘攘的摊子,卖得全是不问来历的违禁品。可她一眼都没有多看,径直穿过了整条街,走进了一家医馆。
在鬼市摆摊的通常都是来了就走的修士,鲜少有人常驻于此,但这医馆却是个例外,毕竟修士打打杀杀,极其容易受伤,想要只好自己身上稀奇古怪的伤势,免不了要求助于医修。
这家医馆就叫“医馆”,据说在鬼市开了不少年了,可是迄今为止没人能搞清它背后是什么人,只知道坐堂的大夫医术极其高明,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也没有买不到的丹药。
“看病?买药?”扫地的女童表情冷淡。
“买药。”
“什么药?”
“得水丸。”
女童想也不想:“你买不起。”
“我有东西可以交换。”
“什么东西?”
“鹤星。”
女童看了她一眼,半天,犹犹豫豫地说:“我去问问大夫,你等等。”说着就跑进了后屋,过了片时,走出来说,“你进去和大夫说吧。”
殷渺渺便走了进去。
屋里坐着个外貌普通的年轻男子,淡淡问:“你有鹤星?”
殷渺渺把手中的黑曜石丢过去。
“这算哪门子鹤星?”他冷笑。
“鹤冲霄,鱼得水,自然就是鹤星。”殷渺渺摘下了斗篷,微微笑,“幸会,孤桐师兄。”
他道:“叫我顾大夫。”
“好,顾大夫。”
顾大夫起身:“进来说话吧。”
殷渺渺跟着他往里走,门面窄小的医馆后面别有洞天,是个类似于窑洞的住所。顾大夫随手指了指:“坐,你来是有什么事?”
“我想打听狂血丹的事。”殷渺渺道,“这些年我一直在西洲追查这件事,魔修之间似乎有渠道能够买到狂血丹,可是想查明究竟是从哪里来,却怎么也得不到准确的线索。”
“你当然查不到,应该是从魔洲过来的。”顾大夫说。
殷渺渺询问:“顾大夫有什么线索?”
顾大夫,也就是道号为孤桐的修士,其实是冲霄宗埋伏在柳洲的暗桩,一直替宗门留意魔修的动静。之所以选在柳洲,也是因为这里是西四洲中最靠北的一处,与至北洲较近,是魔修的主要活动地域。
“推断而已。”顾大夫喝着茶,“魔洲的事你知道多少?”
殷渺渺这些年没少和魔修打交道,很快就道:“我听说魔洲有个魔帝,修为已臻化神,下面有十大魔君,每个魔君麾下都有不小的势力。”
“不错,只不过半年前,又有个魔君换人了。”顾大夫牵牵嘴角,笑意嘲弄。
殷渺渺感慨:“真是够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