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渺渺的结论乍听惊世骇俗, 但联想前后的疑点, 并非没有可能。
众位大佬不怎么在意中洲五城狗咬狗的真相, 对此却不得不慎重以对:“你可有凭据?”
“救走魅姬的魔修,千山关无人生还的结果,以及今天的事最后可能导致的结局, 就是我猜测的凭据。”殷渺渺欠了欠身, “晚辈斗胆建言,这两件事必须慎重处理。”
北斗堂主扬了扬眉:“你不是说都有嫌疑吗?又不能随便定罪,怎么,莫不是想给他们当说客,就此算了?”
殷渺渺笑了笑:“前辈说笑了, 晚辈只是说出自己的猜想。兹事体大, 哪里有晚辈插嘴的余地,但凭诸位前辈定夺。”
她这话当然是谦虚, 但不谦虚不行,规矩如此,得恪守晚辈的本分,把做决定的权力交给大佬们。而且, 她最担心的事情已经说完了,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 就交给元婴真君们头疼吧。
现在她最关心的是云潋的伤势, 恨不得马上揪他去小黑屋里检查一遍。
可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 她要是马上就说出自己的意见, 大佬们心里多少会觉得她越俎代庖, 但她不说,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归元门的元婴对扶乙真君道:“你们门派的这个丫头倒是有趣,刚才滔滔不绝讲了半天,这会儿倒谦虚起来了。”
“她年纪小,见识的少,自不敢妄言。”扶乙真君捻着胡须,深谙明贬暗抬的说话技术。
“你们这个叫见识的少,我们的……”万水阁的元婴笑了笑,看了眼锯嘴葫芦似的游百川和汀兰,没奈何地叹了口气。
昨天刚出事,就冲霄宗的这个女修反应过来,占据了主动不说,其他人都成了给她打下手的,再看看今天的审问,条理分明,任是谁也挑不出错来。
冲霄宗真是好命啊,不仅有天才弟子,还有这等玲珑心思的人物。
北斗堂主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三大宗门互吹,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干脆就逮着殷渺渺考校了起来,故意道:“看到没有,长辈们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要叫我们失望。”
殷渺渺沉吟少时,莞尔一笑:“那晚辈便姑妄言之了。”没卖关子,她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处理这两件事,其实不难。”
众人:“……”这和卖关子有什么区别?
“所有争端,皆是由中洲五城的矛盾而起,无论是有意陷害,抑或是无心被利用,追根究底,原因仍在你们身上。”殷渺渺说着,视线逐一扫过面前的五个人。
楚汤因为不曾完全摆脱与魔修勾结的嫌疑,眉头紧皱;吴之问似乎在忌惮什么,眼神幽深得可怕;秦城势力最大,秦子羽的嫌疑也最大,鬓边汗水未干,垂首不语;齐盼兮美目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阮轻愁柔弱无依,似乎全然没有主意。
她微微一笑:“不管这两桩案子的真相如何,你们哪一城都难辞其咎,所以,要论惩罚,你们谁也逃不了。”
这个答案让众位大佬感到失望,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太过粗暴,她以为人人都罚到就能避免争端了吗?未免太天真了。
只有仁心书院的院长非常好奇,问道:“怎么罚?”
“第一,剥夺中洲五城参与本届风云会的资格。”
这个惩罚非常巧妙,既不会让五城伤筋动骨,但对他们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损失。最重要的是,风云会尚未结束,五城失去了资格,进入秘境的名额可就多出来了,受益者是谁?还不是在座的几个门派的弟子。
而对齐盼兮等人来说,这个处罚虽然很可惜功亏一篑,然而,百年之后能够再来过,算不上特别不能接受。以他们的所作所为来看,这个处罚绝对是算轻的。
但是,这不是殷渺渺的最终目的。
她停顿了会儿,一字一顿地说:“第二,中洲五城兼凡间五国订下和平条约,五百年内,不、起、干、戈。”
如果说第一条的内容在众人的预料之中的话,这第二条就是剑出奇峰,全然不在众人的预料范围之内。
“五城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利益,求之不得,已经是最好的惩罚。何况,要是真如我推测的那样,有人在背后策划了此事,这也足以叫他的算盘落空,岂非皆大欢喜?”
这个解决方案,殷渺渺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魅姬及其幕后之人想要搅乱中洲局势,必然是有所谋求。在不知道对方真正的目的所在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的诡计无法得逞,不要去纠结于两桩案子该处罚谁不该处罚谁,直接釜底抽薪,让中洲乱不起来。
而且,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很高:对方的所作所为既挑拨了五城的关系,也使得各方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谁也不服谁,谁也有嫌疑。因此,她反而可以利用这种状态,迫使五城同意自己的提议。
毕竟,在目前进退两难的情况下,不输不赢是能承受的结果。
最最重要的是,她相信大佬们心里很清楚,中洲分而化之比统一有利,于情于理,他们只有乐见其成的份儿。
咳,这点心思当然不方便宣之于口,需要一个更光明正大的理由。
这个理由,其实才是她插手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