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渺渺见露华浓三日不醒,生机渐微, 二话不说就把自家师父叫来了。任无为一进门就“咦”了一声, 刚要问话, 殷渺渺就三言两语说了前因后果, 又问他:“莲生这是怎么了?”
任无为说:“被离了魂。”
修士的致命处无非就几样, 人人都会小心护着, 不易伤着。因此, 若是想要出其不意夺人性命, 最好的办法就是对魂魄下手。
有些特殊的法器, 对肉身伤害有限, 却可直接作用于魂魄。伤魂有之, 离魂有之, 露华浓生机渐断正是因为那一剑不仅刺穿了他的胸口,更是直接逼得他魂魄离体, 往阴曹地府去了。
天庭地府向来并叙, 修真界虽不是凡间,却在人间,除却鬼修, 活人是万万去不了阴间的。
殷渺渺问:“那怎么办?”
“他要是已经进去了, 气就断了,这会儿肯定还在黄泉路上。”任无为说着, 眼角瞄见他手里拽着不放的红线, “你的红线?”
殷渺渺点头。
任无为眉头一松:“那你把他拉回来就行。”
本命红线里有她一滴精血, 与她心念相通, 又养在丹田多年,只要露华浓不抵抗,缚个魂应当没问题。
殷渺渺便把两根红线结在一起,催动法宝,硬生生将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见到他睁眼的刹那,眉角眼梢全都舒展开来:“终于醒了。”
露华浓望着她,分不清虚实真假,怔怔地问:“我死了吗?”
“没有,活着。”她柔声道,“不要多想,没事了。”
没事?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却见周遭景物俱是陌生,分明不是沉香阁。而殷渺渺又在同人说话:“师父,莲生受伤的事实在很蹊跷,我想让他暂时待在这里。”
“待着呗。”说话的人口吻随意,“不过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受伤,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
这是……剑纯真君吗?露华浓挣扎着想要坐起,然而魂魄何其轻,肉身又何等笨重,他一时起不来身,只好哑着嗓子说:“不,他是要抢琥珀。”
行凶者手法利落,剑一刺一收,他胸口就出现了一个血窟窿,也因为太快,他意识尚存,亲眼看见他伸手去夺自己手腕上的琥珀。
对方本以为红线只是寻常丝线,以为伸手就能扯下,没想到红线坚韧,他一下没有扯动,便挥剑去斩。这是殷渺渺送他的东西,露华浓哪肯就这么被抢走,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拦,却迟了一步,琥珀掉落,只握住了红线。
几息的功夫,他身下已血流成河,魂魄冉冉离体,随后他就失去了意识,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
听完他的叙述,殷渺渺心里一沉,居然真的是冲着那块琥珀来的。难道真是她看走了眼,没认出那块琥珀的来历,平白为他招了祸端?
她脸色不好看,露华浓自然瞧见了,费力抬起手勾住她的手指:“不怪你。”
这种时候了仍然惦记着劝她,殷渺渺好气又好笑,把人按回床上:“这事轮不到你操心,给我好好躺着。”
当着任无为的面,露华浓甚是乖巧,应了声就柔顺地躺了回去。
殷渺渺看他无事,引了任无为去外间说话,简单描述了一番琥珀中莲花的形状后,问道:“难道真的是我眼拙?”
任无为顿了顿,摇摇头:“我不太清楚,可能真的是什么异宝?”
殷渺渺沉思起来,若是真的是一桩杀人夺宝的凶案,该从何查起呢?凶器不好查,但凡是有点心机的人都知道杀人害命不能用惯用的法器;案发现场白逸深已经去过,没有任何痕迹留下……虽然线索不少,真要调查起来却十分棘手。
任无为见她凝眉苦思,说道:“不是师父打击你,人肯定是不在云光城了,你要查凶手没那么容易,不如做点实际的。”
“实际的?”
任无为点头:“缘楼的人寿命本来就短,他这次就算保住性命,能活几年也不一定,必须得好生养着。你既然这么上心,去给他赎个身吧,往后在翠石峰住下,也免得你隔三差五往山下跑,修炼都不静心。”
殷渺渺怔了怔,好一会儿,默默点头:“我知道了。”
任无为放了心,转身回后山,立在自己的小破屋前思索片刻,掉头去了掌门的天元峰。
露华浓的身体看似是好起来了,不出几日就能下床走动,只是身体愈发不好,连最基本的净尘术都施展不出来了。
“不要紧,我平时也很少用法术,最多就是浇浇花。”露华浓对于自己的伤势浑不在意,无非是从很糟变得更糟罢了。这有什么呢?鬼门关都过来了。
他笑盈盈的,殷渺渺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任无为单独提醒过她,经此一难,露华浓的寿命恐怕会大大缩短,就算用生息丹养着也不知道能活多少年。
自古红颜多命薄,怎么就是真的呢。
她低头不言,露华浓以为她依旧在为自己受伤的事而自责:“别这样,我受伤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可能无关?要不是她大意……罢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殷渺渺笑了笑,提及另一件事:“莲生,我同你说件事。”
露华浓见她神情慎重,不由惴惴不安:“怎了?”
“我给你赎身了。”不和人打招呼就擅自做决定的事,殷渺渺很少做,然她思来想去,觉得他在翠石峰休养更合适,因此快刀斩乱麻,几天之内就把事情办妥了。
露华浓震惊地看着她:“什么?”
“没有和你商量是我不好,你别生气,等事情解决了,去留由你。”
露华浓怔怔望着她,半晌,唇角慢慢上扬,似是含着嘲讽:“你是不是很讨厌无忧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