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李友义提了很多要求。楚全听得脑袋都有些大。当然,最重要的是,李友义要楚全联系自己的家人,告诉他们杀害自己的凶手是谁。李友义是被最好的朋友杀死的,朋友在杀了他以后,还伪装成好人,他的父母这些年来把凶手当成亲儿子般疼爱,甚至已经立好了遗嘱,他们离世后所有的财产都会留给凶手。李友义之所以这么迫切的想要一具身体,就是为了让凶手杀人偿命。这个要求可比之前的更难,楚全用手抹了把脸。一只鬼就这么难伺候了,他还有一整个小区的鬼要应对。楚全想着想着就哭了,他只是想给老母亲招个魂,没想到要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说不定还得倾家荡产。尤铭看着楚全和赵岚身上的血雾越来越浅,最后消失,只有头顶上还有一点残存的雾气,估计那就是他们俩走霉运的象征。李友义还为其他鬼魂提要求,到时候楚全只需要一起烧给他,他再分给别的鬼。至于那些没有意识的鬼现在正忙着互相吞噬。就跟练蛊一样。“那些就得交给这位大师了。”尤铭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大师,被吓晕以后就陷入了昏睡,现在开始打呼噜了,呼声震天。楚全很想过去揍人,但几次深呼吸,终于制止了自己的冲动。“我,我确实是天师!”大师缩着脖子,跟之前趾高气扬的样子判若两人,“只是还没出师……”屋子里现在没鬼了,楚全气急败坏:“我给你那么多钱!你一个半吊子也好意思收?!”大师:“你也不能这么说……你看,我也做事了,魂也招了,就跟投资买股票一样,自负盈亏嘛……”楚全举着拳头,冲过去想锤人:“你个臭不要脸的自负盈亏!”大师用手臂护着脑袋:“这不也没出事吗?我、我把钱退给你总行了吧?”楚全喘着气:“还有我的精神损失费呢?!你知不知道那些鬼看起来有多恐怖?你吓晕了!我没晕成!”尤铭在一旁说:“那剩下的事楚先生就和大师一起协商解决吧,商量一下怎么把鬼送走。”大师这才对尤铭说:“你也是干天师的?你师父是谁?我没听说过啊,你竟然有露水,我也带了一瓶,因为还有几个大单子,所以这次就没用。”楚全气得又想揍他。赵岚死死拦住了自己的丈夫。此时天已经快亮了,尤铭没有回答这位大师的话,直冲楚家夫妻说:“我先回家了,剩下的事你们商量吧,既然大师也有露水,那送鬼的事就交给大师了。”楚全送尤铭到门口,真心实意地给尤铭道了歉,有些尴尬地说:“小尤啊,你别生我的气,我也不知道真的能招来……这样,你以后有什么事都能来找我,我能帮忙的肯定不会推脱。”尤铭:“以后这些事情,您还是找老天师比较好。”“找熟人介绍的,我还给熟人也送了红包。”楚全气不打一处来,“熟人坑熟人,等这事过了,我一定要他给我一个说法!”楚全在尤铭腰离开时忽然说:“对了,之前你爸找我谈合作,这事过了我就去找他,咱们早点把合同签下来,之前太忙了,就一直没给你爸回消息。”尤铭:“我知道了,我先走了。”楚全看着尤铭离开的背影,还是心有余悸,如果昨晚尤铭没来,现在他们一家……想到这里,楚全又想去揍那位大师了。有露水不用,要省,凭什么省?尤铭回家的时候家里人还没起来,阿姨也还在睡,他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小憩一会儿再起来吃早饭,他刚脱下外套,就看见小凤从窗外飘进来,还十分不注意形象的打了个饱嗝。小凤抱怨道:“太多了!实在太多了!我吃不下了!”她的体型变大的数倍,原本是个苗条的瘦子,现在变成了个充满气的气球,圆润的看不出一丁点曲线。尤铭问她:“江予安呢?昨晚开始他就不见了。”小凤:“这么多鬼魂一起出现,恶煞也会出来,昨晚没有煞,就是因为他去了。”小凤笑得诡异:“他又会变得强大。”尤铭看着小凤的笑容,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事。“会有什么不好吗?”尤铭说,“他之前还在修养,现在又去……”小凤的笑声尖细,就像恐怖片里的音效。“更强大……嘻嘻嘻……成为鬼王或者,成为恶煞。”小凤没有嘴唇,她的牙龈裸露,笑的时候嘴角勾到耳根。作者有话要说:楚全,“我恨!”第二十一章出去了一整晚,尤铭原本是想休息两个小时就起床吃早餐,但郑阿姨叫他起床的时候他第一有了赖床的想法,对于生活规律健康到极致的尤铭来说,这是他二十多年来头一回早上六点以后还有睡意。郑阿姨没在医院待太久,照顾了儿子三天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她叫了几声发现叫不醒,确认尤铭只是在睡觉以后,才轻手轻脚的带门出去。尤铭已经醒了,但是眼睛睁不开,脑子也很迷糊,听见关门声以后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了。这次郑阿姨坚持把他叫醒,尤铭半眯着眼睛穿衣服洗漱。“其实您不要这么赶。”尤铭一边洗脸一边对站在门外的郑阿姨说,“正好可以休息几天,您很少休假。”准确的说,郑阿姨为了这份工作,除了过年有五天假以外,别的假期都被她自己拒绝了。这些年来郑阿姨就像尤家的一份子,尤铭对她也有很深的感情。郑阿姨笑道:“我跟小俊商量过了,等他先找了稳定的工作再说房子的事,毕竟以后还要还房贷,他也同意,其实小俊不是个坏孩子,他只是被他爸带的有点自私,不过他女朋友是个好孩子,还帮我劝他。”尤铭:“那就好。”午饭的时候江家父母还没有离开,江爸爸和尤爸爸相谈甚欢,虽然他们的人生经历完全不同,但却能找到共同话题,他们谈论时政,谈得兴起时还要喝上一杯。尤妈妈则是跟江妈妈吐槽:“经常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国家领导。”江妈妈也小声说:“都一样,他非说关心国家大事是每个公民都该做的。”尤铭坐到位子上的时候,尤妈妈和江妈妈的关注点都转移到了尤铭的身上。“今天感觉怎么样?”尤妈妈关切地问。尤铭笑道:“一天比一天好。”吃过午饭,尤铭还有事情要办,他跟陈老师约好了在市区的咖啡馆见面。陈老师自从上次同学过后,就留在了省城,她的情况很不好,尤铭在和她通讯的时候套出了她的现状。被学校辞退之后,陈老师确实开了一家小饭馆,和丈夫一起。但是现在实体经济不景气,饮食行业两极分化非常严重。她的丈夫还迷上了网络赌博,陈老师毅然决然的提出了离婚,在丈夫不同意的情况下选择离开老家,分居两年后再回去继续打官司。现在陈老师住在最便宜的宾馆里,正在找工作。老师是当不了了,她的履历有不光彩的过去,加上现在教师的就业环境也不如以前,这条路走不通,而她除了教书以外又没有别的技能,所以她对现实妥协了,只能找曾经的学生求助。尤铭坐在陈老师对面,同学聚会那天陈老师所穿的衣服大概是她所有服装里面最体面的。她窘迫地坐着,面对着这个曾经被她关爱的学生,她内心五味陈杂。尤铭率先打破了僵局:“您有没有特别想做的工作?”陈老师艰难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去教书。”尤铭:“您是个好老师。”陈老师朝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无法言喻的心酸,她曾经自信满满,以后自己会当一辈子的老师,等老了,也是受人尊敬的老教师。但现实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甚至没有任何招架的能力。命运从那一刻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到了这个年纪,她的家庭破裂,手上也没有钱,面对着曾经需要她关爱照顾的学生,她抬不起头来。“我已经帮您联系私人的补习机构。”尤铭说,“只要有教师资格证就能入职。”陈老师呆愣愣地说:“补习机构?我还能当老师?”尤铭笑道:“是的。”补习机构的教室有摄像头,画面和学生家长的手机相连,有助于家长们了解孩子的学习态度和学习状况。陈老师再三跟尤铭道谢。尤铭安慰道:“陈老师,比起您为我做的,这些算不了什么。”尤铭下午陪着陈老师搬家,陈老师只有一个行李箱,东西很少,从宾馆搬走并不麻烦。租房的钱是尤铭出的,虽然尤铭表示不需要还,可陈老师还是坚持打了借条,等她拿到了工资就还给尤铭。尤铭给她看好的房子是一室一厅,月租金两千四,地段很好,屋里也是精装修,房东打扫的很干净,地上还铺了地毯,虽然不是多好的质量,但是和同价位的房子比起来算是非常贴心。不过床单被褥还需要陈老师自己去买,添置这些东西的钱陈老师自己出了。“去市场上买铺床的棉絮七十块钱就够了。”陈老师看着这房子,脸上挂起笑容,她可以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有工作,有新的圈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她很久以前付出的善意,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收到了回报。陈老师的眼眶有些红,她无声抹泪,对尤铭说:“小尤啊,等我发了工资,请你吃饭。”尤铭拍了拍陈老师的肩膀:“我一定去。”尤铭陪着陈老师去置办东西,他去借了一个小推车,跟着陈老师一起去市场。跟超市不同,市场是露天的,地上全是污水和烂菜叶子,鼻尖是肉类的腥味和腐臭味,这边的市场还没有被修整过,尤铭就这么拖着推车,把陈老师买的东西推回去。陈老师无数次的说谢谢,尤铭也无数次的说不客气。站在陈老师新租房子的门口,尤铭忽然感到头晕目眩,他扶着门框,闭着眼睛,等待着这晕眩的感觉消失,自从他和江予安冥婚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陈老师搀扶着尤铭:“我给你叫救护车吧,你先进去坐。”尤铭想起了江予安的话。自己只要离开他太远,身体就会恢复成以前的状态。可问题是……江予安现在在哪里?他要去哪儿找他?尤铭靠在沙发上,他的手一直在控制不住的抖动,脸色苍白,全身无力,几乎是瞬间从健康变成了病弱,他的耳鸣又出现了,尖锐刺耳的电音一直在耳边,他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肩膀又沉又重,脸色从苍白又变成了潮红。陈老师被吓住了,她连忙打了120,叫来了救护车,还去给尤铭倒了温水。“你喝点水,救护车很快就到。”陈老师说,“别睡,千万别睡。”尤铭说不出一句话,他所有的精神和体力都用来维持呼吸的频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尤爸爸他们就围在尤铭病床的旁边。尤妈妈哭得不成人形,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是好了吗?上次体检的时候医生不是说一切正常吗?怎么又……”“别哭了,小铭醒了。”尤爸爸连忙问尤铭,“小铭,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不舒服你跟爸爸说,爸爸去叫医生?”尤铭的嗓子很干,说话也不能一口气说太多,只能断断续续地说:“别担心我……”“这是、暂时的。”“会好的。”尤妈妈压抑着哭声。那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的味道再次萦绕着尤铭。已经离他远去的,死亡的阴影又回来了。就好像身体健康的那段时间,只是尤铭的一场梦。尤铭的眼神有些恍惚,他没有擦露水,却能看到站在他床边,游走在医院中的鬼魂们。大概他到了人生最后的阶段,生命的弥留之际,看到了阳世人看不到的东西。“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疗器械,就是倾家荡产爸爸也会治好你。”尤爸爸的眼眶也红了,“小铭,你要坚强,会好的,肯定会好的。”尤铭已经听不见尤爸爸在说什么了,巨大的耳鸣让他的耳朵几乎废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绪混乱,视线也慢慢模糊,直到什么也看不见。就好像积累了这段时间的病痛忽然蜂拥而至,要把他压垮,夺走他的生命。尤爸爸也发现尤铭看不见他了,他们慌忙的找来医生,尤铭再次被推进了手术室。但医生也对尤铭的情况束手无策,他的内脏就跟老年人一样,很多都失去了原有的功能。他不是生病,也不是受伤。医生建议尤爸爸把尤铭送到国外去。“国内没有这样的案例。”医生告诉尤爸爸,“但国外有过。”尤爸爸双眼通红的看着医生,他要紧抓着唯一的希望:“治好了吗?”医生没说话。尤爸爸明白了。但医生还是安慰道:“这是个世界性的难题,但是那边有更多的资料,说不定能够找到攻克的办法。”就在尤爸爸站在手术室门外,绝望蹲下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尤爷爷的电话又来了。尤爸爸几乎是一秒内接起了电话,语气癫狂崩溃地说:“我告诉你!要是我儿子出了什么事,我就把钱全捐了!一分钱,一分钱也不会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