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各派人人只猜这魔界是从哪里蹦出来三个实力如此强的修士,可楚宴却知道,这一百年中魔界中只出了陆燃这一个天才见到来人,人群中的窃窃私语顷刻间消散了,纷纷肃目朝着楚宴这边行礼。对于如何在这种场合继续维持高冷人设,楚宴简直是信手拈来,只微微地颔首示意,便目不斜视地继续负手前行了。殿内不如殿外广场上那么嘈杂,却也是吵得不可开交,几大峰的长老全都在这了,个个面容肃穆。大殿的正中位檀木太师椅上坐着的就是浮光宗的掌门,清华真人孟雪庭,宽袍缓袖,肃穆端凝,看起来的确是有一派掌门的威仪。而在他侧首坐着的那名英气逼人的女子则是就是浩渺峰的峰主,池星照。殿内其他长老神色各异,身后也都跟着各自的亲信弟子。楚宴在大殿的层层石阶下停住,躬身行礼道:掌门师叔。清华真人只用神识在楚宴身上过了一遍,就满意地笑道:看来云开的修为这一百年中又精进了不少。殿内长老闻言也跟着恭贺一番,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因为这个而消散了不少。楚宴刚坐下,身后的傅青舟就为他稳稳当当地斟了一杯茶,楚宴刚拿起来喝一口,就听到坐在上首的掌门说道:魔域内的魔眼已开,当时在魔域,魔族就能以一己之力重创我们仙门百家,段重阙定然不会轻易罢手,这次魔眼一开,魔族实力大增,恐怕是他对魔域一战复仇的前兆。有人道:上次不过是那段重阙阴险,用了离间计,这次即便是魔眼已开,只要我们仙门各派同心同力,还惧他不成?众人交头接耳,纷纷点头。池星照轻嗤一声:同心同力?我看还不用等魔族攻来,太虚派那群老头子们自己就要打起来了。这句话一出,整个大殿中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尴尬与寂静之中,原因无他,修仙门派中实力的一部分就有灵宝资源,当时不过是为了一处魔眼,几大门派之间就争了个头破血流,闹得极其难看。寂静片刻之后,人群中才有人道:是啊,不过像这种不顾仙盟之间道义的事情,我们浮光宗就不会做这话说完,池星照脸色几乎黑到底了,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一旁的孟雪庭也欲言又止,默然一会儿后转头才朝着旁边的顾云开道:云开,你怎么看?楚宴沉吟片刻:掌门师叔是问我如何看魔族?孟雪庭点头。楚宴道:魔族实力强大,又与仙门积怨已久,一场恶战无可避免,如今魔眼已开,我们胜算又低了几分。听完他的话,孟雪庭紧皱的眉头却迟迟没有松开,叹了口气:魔眼是上任魔主坐化之地,魔气充裕,其中有大片适合魔物生长修炼的炎土,更何况即使他没有说出来,众人也知道是什么。就是魔域炼池中依次开放的那三朵金蕊*从上清殿出来,傅青舟一直跟在楚宴身后,一言不发。等回到了云鹤峰他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师尊,你刚才那样说,难道以你的实力也打不过段重阙那个小人吗?在傅青舟眼里,顾云开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若是连他都开始忌惮,那说明事态已经很严重了。楚宴默然:修魔主修肉身,修仙主修术法。修魔本就比修仙更益精进,对上段重阙我尚且还有几分把握,可我真正担心的,只是另一个人。傅青舟追问:是谁?可傅青舟问了之后好一会儿,却看到楚宴一副出神的样子,好半天没有回答。他出神的时候,眉目之间那种疏寒和锋利反而少了很多,却又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就在傅青舟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说道:青舟,若是你师兄他傅青舟眼睛猛然睁大,抬头看向楚宴,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师尊。自从上次一百年前魔域一战后,师尊他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个人,也从没人敢在浮光宗提起陆燃。楚宴摇头:没什么事了,青舟,你下去吧。【宿主大人,我们这里也有秘籍和灵宝售卖,是否要在男主受到来之前为自己购买一张保命符呢?】【你觉得我需要那东西吗?听起来就像是在交智商税。】以他的修为,论打架,整个修真界都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就算是陆燃,若是他拼尽全力,对方也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应该夜晚。天上镜月高悬,池中星棋满布,整个云顶峰直耸云霄,被一层淡而冷的月光笼罩,照得满峰银雪凛凛,显得格外宁静空旷。楚宴刚沐完浴,刚准备打个座就睡觉,可忽然识海震荡,感受到一股强大而霸道的力量在冲击着云顶峰顶部的结界。云顶峰背靠天水灵脉,灵气充沛,再加上布界者的修为极高,可以说是牢不可破。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能够冲破,更何况这么强大的力量居然让人丝毫察觉不出来半分灵气或者魔气。然而还未等结界的震荡惊动其他人,那股猛烈的攻势又陡然停了下来,结界如水雾般的薄膜迅速恢复原状【宿主大人,来了,来了,是男主受他来了!】【我知道。】除了他,谁还能这么开挂???!!!不过这也太急了点吧,刚从魔眼出来就迫不及待来找他报仇了吗?玄霜震颤不止,大殿内一片寂静,连风声都听不见,忽然,彭地一声,殿门猛地被一阵寒风掀开,细雪都被裹挟着打着旋儿飘荡了进来。这时,空旷寂静的殿内响起了脚步声,一步一顿,显得格外清晰而有力。楚宴眉头微皱,玄霜应声出鞘,手中灌注灵力,剑身便通体白色寒光闪烁。那脚步声停住,楚宴面前有一团黑影渐渐浮现出来,那人着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袍,衣上的流线型暗纹随着他的动作银光流转,出场方式真是要多霸气就有多霸气。楚宴心里赞叹一声,面上却一点变化都没有。陆燃肤色甚白,长相与一百多年前几乎没什么差别,此时唇角微翘,脸上也是笑着的,只是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有一种没错,我就是来取你狗命的杀意。师尊,好久不见啊。楚宴看着他,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只平淡地道:陆燃。陆燃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愈浓:师尊竟然半点都不意外,还是说,师尊见到我,其实也是很高兴的呢?说话间,他竟然又逼近了几分。楚宴却没有接他的话的打算:云顶峰居然都能来去自如,陆燃,看来这一百年里你又有了一番奇遇。他明明只是在感慨,可没想到听在陆燃耳里却是□□的嘲讽。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洛、生当复来归、故地又霜起、幽幽子墨、小黑同学、暗月舞流殇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喵砸 66瓶;莫开 35瓶;㏄ 20瓶;有话 14瓶;江南雅韵 10瓶;踪、年 5瓶;骨雅、生当复来归 3瓶;轻寒、丰凉、琅然、lucifer、啊繁、慕雪桃烨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9章陆燃的脸上原本还有几分笑意, 可楚宴这句话一说出来, 他脸上却是半点笑意都挂不住了, 眼神变得冰冷, 神情也显得极其暴戾:也对, 当时师尊将我打落魔域,大概也从没想过我居然还能活着回来?随着他情绪的起伏, 楚宴很明显能感受到他周身大涨的魔气,像是完全不受主人控制了一样。这样强大外泄的魔气, 恐怕不多时就会被人发现。楚宴眉头紧皱,站着没说话, 却发现陆燃也只是站着看着他, 似乎是在等他回答一样。半晌, 楚宴才开口道:你既然已经叛出浮光宗, 就不该再回来。陆燃却仿佛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走到了楚宴跟前, 嘴唇轻勾,目光却如冰雪凝刃一般地看了过来,声音讽刺道:师尊以为我现在回来是为了什么?楚宴目光与他平视,只觉得他目光冰冷,气质也太过凌厉,太过咄咄逼人,半点之前的内敛的少年气都没有了。其实陆燃的幼年经历也必然导致了他的个性黑暗偏激的一面,只不过以前还有所收敛,现在是彻底连装都懒得撞了也对, 以他现在的修为也根本不用怕。陆燃看着他,却忽然又笑了,变脸变得简直比翻书还快:师尊,这一百年来,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师尊,想着当时为什么当初师尊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楚宴愣了一下,还没开口又听他继续道,语调嘲讽中又带着不在意一般的几分漫不经心:所谓的仙门正派不过都不过是一些虚伪至极的蝇营鼠辈师尊,你不过也是也跟他们一样他的声音刚落,楚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陆燃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跟前,步履沉稳,衣摆在黑暗中流窜着银色的光芒,也将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映得更加冰冷。师尊。陆燃说话时又朝着楚宴的方向逼近了一步,两人的距离简直近到了一种亲密的地步,他凝视着楚宴的面容,慢条斯理地笑道:不,不应该这么说,在我心里,师尊怎么会与他们一样呢?楚宴抬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一变,单手按住玄霜剑的剑柄,向后退了一步,抬起眼帘冷冷道:住口。陆燃脸上的笑意却慢慢收敛起来,开口的声音却愈发冰冷:师尊何必如此生气呢楚宴卓然而立,长发随风而动,伸手一招,玄霜剑气灵气腾腾暴起,陆燃微一侧身,挡住凌厉的剑气,却仍然被玄霜凌人的剑锋划伤了手臂。鲜血就这么顺着他深色的衣袍滴落,楚宴见状收回剑,声音清冷道:陆燃,这里是浮光宗,你实在太目中无人了。陆燃笑了一下,也不管那伤口,就让它在那里流个不停:目中无人?总之在师尊心里,我怎么都是错的。话音刚落,他眼神骤暗猛地出手,手中紫黑色魔气瞬息腾起,朝着楚宴攻去。好在楚宴反应快及时侧身避开,与此同时,一道强大霸道的气流从身边擦过,只听砰砰一连几声巨响,身后大殿墙壁就被魔气砸的白光与烟尘齐飞。一击不成,马上第二击第三击跟着接踵而至,这攻击看着杀伤力大,可准头却是不太好,一直打不中人,大殿里一时魔气灵气乱窜,墙壁上也被魔气砸的坑坑洼洼。而楚宴也只是一味闪避,不再出手,看着简直不像打架,而是拆迁队来拆迁的。陆燃气定神闲,还有心思与楚宴说话:师尊难道不好奇,为何这动静竟然没惊动云顶峰一个人?包括成日跟在你身边的好徒儿傅青舟?他用这样阴阳怪气的语气叫自己师尊,楚宴实在觉得自己有点儿无福消受。楚宴掌中银光闪过,玄霜听命而出,铮鸣一声带着寒光熠熠。陆燃目光幽暗下来,五指一合,手中魔息翻滚,凭空出现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只不过仍未出鞘,只用剑鞘就挡住了玄霜的凌厉锋芒。可玄霜剑气凛然锋利,楚宴一剑劈下,还是直接在陆燃身旁的地下劈出一道沟壑!陆燃错身退开一步,眼中犹如寒星陨落般一片冰冷,脸现怒色,眉间戾气横生:师尊对弟子果然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惜,也要看师尊现在还有没有这个本事来取了。他持剑神色冰冷地看着楚宴,连双瞳都变成了赤色。楚宴只感觉到他周身魔息暴涨,整个大殿的景象都刹那溃散扭曲起来,头顶一片漩涡状的天幕压下来,电光火石间,他眼睛一花,周围的空间仿佛疯狂被挤压分裂成千丝万缕,幻象将空间挤压地不住颤抖,楚宴心脏陡然一空,心口霎那间犹如被冻结了一般冰凉。周围的空间瞬间昏暗下来,楚宴急忙掐诀布界,可手中灵气僵滞,居然半点都施展不出来。这时,无尽的黑暗瞬间降临,密不透风地将他完全罩住。陆燃立在原地看着楚宴,一身黑衣翻折飘飞与漆黑的长发卷做一股难分彼此,黑发赤瞳,眼中和胸中似乎都有风暴在聚集。幻象再次扭曲,楚宴只觉得胸口似乎有千斤巨石压下,几乎要将心脏挤裂。千丝万缕的幻象仿佛化作了漫天的冰刃,只呼吸间,血花飘散,一道道细细的血痕便在楚宴的脸上身上出现,却又根本见不到任何剑光。粘腻的液体从胸腔冲入口中,楚宴咬牙生生吞下,翻身而上,手中玄霜刺出,剑气化作璀璨的银光,瞬间划过了十几米的距离,余力不减,只听轰隆一声,仿佛狂风席卷一般,幻象崩然碎裂,漫天的冰刃也如碎瓷片一样碎成星星点点,转而又瞬间消散不见。飞沙走石间,眼前的幻象消失,楚宴再也坚持不住,重重按下玄霜,克制许久才没有跌倒在地。楚宴紧抿双唇,看着陆燃一语不发。陆燃收回一只手背在身侧,步伐极稳又极慢地朝着楚宴走了过去,眼神微凉,最终定定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楚宴喘息片刻:陆燃,可刚开口,一口鲜血就哇地吐了出来。陆燃眼中露出一丝惊愕之色,不过那只是片刻,随即他唇角微勾,居高临下地朝前走了一步,看着楚宴开口道:师尊,这么轻易就败了?楚宴没有开口,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忍不住又哇地吐了一口血。果然开挂的就是不一样,仅仅只是高出一个境界,实力差距就这么大。魔修又天生克道修,几乎没有任何修仙者能够承受得住通神期魔修造的幻象,如果不是楚宴,换作其他人恐怕刚才早就神魂俱灭了。陆燃目光落在楚宴的身上,他鬓边被冷汗浸湿的黑发贴在侧脸,半垂着眼睫,纤长的眼睫合在眼梢处形成一道锋利的弧度,脸色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却格外有种白玉的润泽坚定光彩,仿佛万年寒冰终于有了脆弱的裂缝。陆燃看着他原本如雪的衣袍,如今终于沾染上了血迹和脏污,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只觉得心中仿佛生出了一种扭曲却又淋漓的畅快,可即使这样,他却嘴笑眼不笑:师尊怎么伤得这样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