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的确没有以前那么随心所欲,可也是一种很独特的体验。[算了你不懂也没什么关系的。]晚餐还是很丰盛的,楚宴认得其中有两道是黎晰做的,至于其他几道复杂一点的大菜那估计是他订的酒店外卖。两人吃饭的时候都没有说话的习惯,直到楚宴放下筷子开始喝汤的时候,黎晰才打量了他一遍问道,你这就吃完了?下午吃了一些,现在不太饿。黎晰听完也就仿佛随口提了一句般不再继续追问了,毕竟知道他饭量一向都不多。可当天晚上,黎晰却看见他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里面其实没有多少东西,到后来吐的就是完完全全的胃酸了。黎晰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从自己这个角度,甚至能看到他由于弯腰脊背上突出明显的肩胛骨和脑后黑发下雪白的脖颈,以及明显浮起的青白血管,等到他扯过搭在一旁的毛巾擦了脸,才开口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你是不是生病了?黎晰看着他消瘦的脸颊,还有那因为呕吐而生理性泛红的眼角,心中浮现出一种隐约的模糊不安的感觉。不是,应该只是下午吃坏东西了。楚宴摇头,忍不住弯下腰捂住腹部,刚吐完胃里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家里应该有药,我去找找。黎晰拿着药片和温水走进门的时候,正远远看到楚宴倚靠在一张宽大的躺椅中,他的姿态其实是非常放松的。因为暖气开得很足,上身只穿了一件浅领的羊毛衫,微微出神地望着窗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看到对面商场大厦星星点点的灯光,微风从高处拂过,天色漆黑,乌云不知从何处聚集而来,空气中有一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沉闷。把药吃了。黎晰将药放到他面前的小几上,抬手看了眼时间,然后又道,我还有一点工作,你自己吃完药早点睡。他还没走到门口处,就听到一直沉默的人突然轻轻叫住了他,黎晰。他这一声其实是很轻的,黎晰脚步却忽然顿住,什么事?黎晰,我们结束这样的关系吧我不想继续下去了。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仿佛压抑了很久,语气沉甸甸的。黎晰身体一僵,而后慢慢走回到躺椅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开口道,你不想?所以那又怎么样?他的声音异常地冷静,可在这样寂静的房间里,却冷静到接近冰冷残忍。你以为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是不是最近我的态度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我心里还有你?随你怎么想吧,我只是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我已经租好了房子,明天就会从这里搬出去。至于你想做什么就做吧黎晰冷笑一声,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对方的皮肤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轻而易举就留下一道了一片明显的红印,你这是认定我不敢对你做什么了是吗?楚宴闭上眼睛,那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因为呼吸不畅而嘴唇微微颤抖着,我从没有这么想过。从没有?黎晰死死盯着他,而后从他面前的小几上拿起温水,赶紧吃完睡觉,还有立刻收起你这副全世界都欠了你的可怜样子。可楚宴却将脸别了过去,似乎根本不想看他一般。他毫不掩饰的不屑态度让黎晰遏制不住地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暴戾,他将水杯重重搁在桌子上,拿起桌上的药片手下用力迫使他张开嘴,直接将药片闷进了他的嘴里。异物进入喉咙,瞬间连气都喘不上,楚宴挣扎着从他的手中挣脱,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一时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过了几秒后又开始急剧地呛咳起来。黎晰放开手看着他,身体僵了一下,将茶几上的水递给他,喝点水。可他的呛咳声却愈演愈烈,混合着因为倒不上气来的喘息声,黎晰拍了拍他的背,却看到他忽然抬手捂住了口鼻指缝间有鲜血流出,甚至连胸腔都因为他这压抑的咳嗽声而不停闷声震动。这是因为剧烈的咳嗽导致本来应该流出的鼻血呛进了鼻腔和口腔中,那场面其实是非常触目惊心的,黎晰顿时被他吓得魂飞魄散,那一秒中头脑一片空白深夜里,医院的走廊寂静而冰冷,在明亮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泛着惨白而让人眩晕的光。黎晰将检查报告拿在手里,面沉如水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的表情甚至是平静的,只是目光锐利冰冷,你确定吗?他的语气也很平静,如果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察觉到尾音的那一点颤抖。是的,黎先生。检查结果是不会出错的不过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情况,因为慢粒性白血病的发展周期很长,所以只要积极配合,多数患者即使通过药物治疗也是可以痊愈的黎晰脊背僵硬地快要崩断,耳膜里嗡嗡作响,其实他根本听不清医生在说些什么,脑袋里的神经突突地跳动着,让他的意识都有些涣散。半晌他才将检查报告放到桌子上,推开椅子站起来问道,是不是应该先安排他住院?虽然国内医疗水平这些年来已经进步了许多。但毕竟条件有限,而且对于黎先生您的朋友来说,其实我最好的建议是出国治疗,但最重要的还是找到与病人相配型的骨髓。医生下意识地觉得既然那个病人是黎晰的朋友,那么应当也是非富即贵的。我知道了。黎晰将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插进裤子口袋,然后转身大步走出了办公室。黎晰在阳台处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等一圈电话都打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只要能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白血病其实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压抑着低声呜咽起来,窗外是望不到边的黑暗,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死寂。原本以为对他的憎恨已经足够令人痛苦了,可这一刻他才明白什么才是命运对人最恶劣的捉弄。他自己知不知道这个事实呢?应该知道吧毕竟他自己就是个医生,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黎晰思绪混乱地思考着,忽然,他脑中闪过一个奇异又荒唐的念头如果他知道的话,那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的心跳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而剧烈地跳动着,那答案呼之欲出,可能因为这其中隐藏着太多的痴心妄想,让他根本不敢在心底确信答案。他重新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张承烨那头刚结束一个饭局,还在回家的路上就接到了黎晰的电话。帮我一个忙在m市的医院查一个人的病历资料黎晰推开病房门进去的时候,护士还在给他调输液管,现在才一点钟,你可以在这睡一会儿。楚宴点头,不过他还不困就拿出手机看了会儿。他身上换了一套开襟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因为最近急剧消瘦的原因,病号服还显得有点大。黎晰看着他,整个世界仿佛都化作了虚幻的背景,直到那护士抬头看到他站在门口,开口道,黎先生。楚宴也抬起眼睛与他对视,目光异常平静,除了惨白到无法忽视的脸色之外,仿佛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黎晰一走过去,护士就很自觉地离开了病房。第14章病房里很安静,真正的针落可闻。楚宴一看到来人是黎晰,愣了一会儿就马上偏过了头,似乎是刻意避开他一样。黎晰走过去低头看了他一会儿,视线落在他明显憔悴了很多的面容上,心脏处不可遏制地蔓上一丝窒息般的疼痛。独自面对这一切是不是一件令人很绝望的事情,那天晚上是不是因为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才会用那样难过的目光看着自己在进来之前,黎晰其实有很多事情想问问他,可在见到他这一刻,忽然觉得又没有什么必要了。所有的怨恨和不甘在生死面前是如此的脆弱不值一提,其实一直都知道不是吗?自己爱这个人,想要和他在一起不管他是怎样欺骗过自己所谓的报复,不过只是因为放不下而已不过是不愿意彻底与他断绝关系而为自己的借口罢了,因为放不下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将他留在自己身边黎晰也不知道站在床边看了多久,等到他的呼吸渐渐均匀下来,才弯下腰将他的被子往上掖了掖,然后将床头的灯拧暗了一些。张承烨半夜接到电话时其实是很意外的,毕竟黎晰没什么事很少会直接联系他,尤其是还这么晚。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刚喝了一杯白酒有点上头才听错了,或者这其实是黎晰的幻想。那个人竟然患上了白血病?可更加让张承烨意外的却是黎晰接下来说的话,这人竟然开始觉得梁岁辞是因为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活不久了,才故意制造背叛了他的假象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好友一旦遇到梁岁辞的事情时总是头脑不清醒,但这次他说的话却实在太过离谱!他跟你这么说的?我操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好骗,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因为担心自己得了白血病没钱治,又找不到骨髓配型才故意这么说的可那边的声音却几乎是要哽咽了,语言也很混乱,情绪像是快要彻底崩溃,张承烨听了心中默默无言了好久,后来却也是直叹气。黎晰他一定是上辈子挖了梁岁辞家的祖坟,这辈子才要来还情债。以前他俩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就看不惯黎晰一见到梁岁辞就跟条只会摇尾巴的傻狗样,没想到这才硬气了多久,不光打回原样还变本加厉了!行,我帮你查就是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诶你先别哭啊张承烨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有些烦躁地扶着额头劝道,我跟你说,你先别急着哭,先把他的血检报告送到nmdp骨髓库,啊都送了,那行那挺好的。那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好人不长命嗯嗯没应该很快能找到配型的想想这什么年代了,白血病哪里有那么严重?他挂完电话后愣了好一会儿,又觉得有点魔幻,心想自己这个发小真是造了什么孽,怎么能天天把自己的感情生活弄得跟个三流狗血偶像剧似的。虽然m市的大医院就这么几家,但私立医院诊所却有不少,真要一家家查那也挺麻烦的。但不过好在他人脉广,现在又是信息科技时代,不管什么人的病历档案都会在网上有记录备份,具体哪段时间可以基本确定,范围也缩小在了血液科。所以令他惊讶的是,他这边消息刚发完,第二天早上六点,他还没睡醒,就听见手机一声提示,他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就发现邮箱里就多了几封邮件。他点开粗粗地一看,可越看越心惊,连那仅剩的一点睡意也没有了。这邮件里赫然包含了两张去年十一月份梁岁辞在慈济医院做的血液检查报告和骨髓化验单,两张化验报告是在同一天做的,一般来说,如果血液检查报告出现了血三低的情况,那么医生则会建议进一步做一个骨穿刺来确诊。很显然,他这张骨髓穿刺报告单上有幼稚细胞数增生,npa染色结果也不正常也就是说,梁岁辞在离婚之前,自己已经偷偷做过检查了他原本心说梁岁辞不会真的这么能作吧可没想到,他还真就是这么作但也只犹豫了一下,张承烨最终还是把邮件发给了黎晰。也不知道他是会幸福落泪还是会彻底崩溃张承烨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心情复杂到怎么也坐不住他迅速起床洗脸刷了牙,开了车正准备直奔医院,可想了想又转了个弯儿去附近的花店挑了束颜色淡雅的兰花。顺便还在附近买了个豪华的果篮,毕竟是看望病人嘛他一路开车到了医院,又去打听到了病房号,这才捧着鲜花提着果篮上去了,病房在21层,张承烨到之前其实还给黎晰打了个电话,可对方没接。与下面的嘈杂不同,21层很安静,连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儿味道都不是很浓。有一两个护士端着托盘来来往往,张承烨跟着其中一个直接进了病房。可一进去却没看到黎晰人,只看到了坐在病床上低头玩手机的梁岁辞。虽说之前也认识,不过自己一向看不惯他,而且因为当时和黎晰离婚的事两人又闹得挺僵,现在只有两人这样单独相处,气氛就不免有些尴尬。张承烨走过去将花束放进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里,然后站在一旁,看着护士将棕色的药片装好递给他。巨大厚重的落地窗帘被拉开,金色的阳光洒进房间里,张承烨看着他明显消瘦苍白的侧颊,心中浮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一时却不知怎么先开口。你是来找黎晰的?嗯张承烨心想着大概是吧。他不在,你要等的话就随便吧。等到护士推着小推车出了门,张承烨才看到他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诶你去哪儿?张承烨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要伸手来扶他,却被他奇怪地看了一眼。上厕所啊。张承烨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任他自己去了卫生间,他在病房外间的沙发上随手翻了翻茶几上的杂志,一转头就发现黎晰推开门进来了。张承烨找护士要了冰袋,坐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真没你想的那么可怕的黎晰按住眉骨,手肘抵在膝盖上,从心底里泛出来的酸楚一直蔓延到了口腔,让他的双手都控制不住地轻微颤。两人在一起为么久,为什么自己对触手可及的真相视而不见,却偏偏对他如此拙劣的谎言深信不疑。唉谁能想得到呢,不过现在也还不晚,白血病即使保守治疗,也能活个五到十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