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隽意拳倏地握紧,所以说,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连母亲的战死,也是因为沈开云的关系!“那些过去的事就别说了。”老铂西伸了下手,制止康罗说:“如果我当时不那么看重家族荣誉,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了。”沈隽意又把手松开,他原本只以为这件事是沈开云为了得到母亲而做的龌龊事,但没想到牵扯了那么多东西。既然两国都把这件事往下压,那就代表想要替母亲讨回公道,替这个替罪羊叶先令平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禁药之所以现在还能生产,应该是当时换血的时候,有他们的人混进去了。在利益的驱使下,连傅正青这种受害者都会屈从,遑论他们。这是多大一笔财富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金钱权利,这些人能把人性弃之不顾,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他做好了跟沈开云鱼死网破的打算,但现在他有傅清疏了,姐姐刚生了小外甥,他还有一个外公,一个都舍不得。不能冲动,必须从长计议,小心行事。他的命不值钱,但傅清疏的值钱,比天上唯一的太阳还要珍贵。-“隽意。”傅清疏拎着半袋樱桃,在玄关扶着墙换鞋。门没锁,还有隐隐约约的电视声音,以为他在家便喊了一声。没人回答。“沈……”傅清疏一愣,将名字部分硬生生咽了回去,很快反应过来,改口道:“康罗先生。”康罗毕恭毕敬地弯腰,“傅教授。”傅清疏问:“您什么时候来的?”康罗说:“下午刚到。”傅清疏往里走,果然看见老铂西坐在沙发上,看见他来只是微微颔首,笑眯眯地说:“傅教授,咱们又见面了。”“老先生精神很好。”傅清疏也回了个颔首微笑,将樱桃放在茶几上,问他们:“您吃饭了吗?”老铂西说:“吃过了。”傅清疏看了下垃圾桶里的骨头残渣和可乐杯子,眼前一黑,“沈隽意就给您吃这个?”老铂西朝他招招手,小声说:“他不让我吃的,我软磨硬泡他才给我买的,这个可太好吃了,我在家他们都不让我吃的。”“……”傅清疏沉默了,这老人的画风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跟个老小孩儿似的。“沈隽意呢?”傅清疏问。老铂西说:“刚才有人打电话找他,出去了。”傅清疏点点头,拎起樱桃去厨房洗了,分出一点搁着才端出来放在老铂西面前说:“学生家里种的,不酸的,给您尝尝。”老铂西抬头朝康罗看了眼,他立刻识相的去一边的椅子上装聋子了,老铂西捏起一个放在嘴里,小心地咬了一下,果真不酸。他胃口很好,吃不少,傅清疏坐在一边没动,视线扫了几眼电视,看上去有些年代的电视剧,画质很不好。老铂西吃了一会,又视线时不时在傅清疏脸上看,猜测他这么轻车熟路的过来,刚才门口的称呼也很亲密。他们是不是……老铂西轻咳一声,问他:“傅教授,我能问您个问题吗?”傅清疏回过神来:“请说。”“您和隽意现在是什么关系?”傅清疏一愣,沉默了半秒,他们祖孙俩怎么一个脾气,问人话的时候连个弯儿都不会拐,这要是哪个脸皮薄的,早翻脸了。他笑了笑,不答反问道:“您希望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呢?”老铂西抿了下唇,在心里思忖了几遍,还是决定遵从内心,说:“就,能给我生曾孙的那种关系。”傅清疏惊了半秒,忍住笑说:“那您心想事成了。”-沈隽意下午接到校长的电话,让他去学校一趟。还在霍城的时候,赵路分享过一个帖子给他,关于他追傅清疏。当时他们都不在学校,帖子发了一段时间便沉了,也没掀起多大的风浪,结果因为陈清婉他们回来了,傅清疏的发情期爆发,他们滞留霍城一周,帖子再次被掀起来。这次的反应比上次大得多,又面临开学,校长也坐不住了。往常那些说是互怼的掐架,换个说法是打情骂俏和合适,只要人民群众的想法改变了,事实就会随之发生改变。校长名叫任长海,年逾五十,微胖,看起来很和蔼,沈隽意很恭敬的跟他问了好。校长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沈同学,请坐。”沈隽意坐下来,没先开口,等他说。“你知道我叫你来的目的了,沈同学啊,我知道,你父亲是基因研究院的院长,基因学上绝对的巅峰。”校长停顿了下,给他足够的想象空间,才又慢条斯理地说:“你的高考成绩很好看,但在学校里的表现实在对不起你的成绩。”沈隽意从他提到沈开云的时候就倏地将拳握紧了,但却没说什么,只是轻点了下头。“你和傅教授之前一直有很多风言风语,你知道吗?”沈隽意抬头,看着他:“校长,直说吧。”校长笑了下,“好,既然你也不想兜圈子,那我就直说了。”“你和傅教授合不合适我不做评判,这是你们的私事,虽然他并不是我们学校的正式挂职教授,但外面听起来还是。只要你还是学生一天,他还是教授一天。”校长看着他,略微严厉地说:“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原因,导致他离开我们学校。”沈隽意只停了一秒便点头:“我知道。”校长一愣,原本准备好的话一下子全噎在嗓子眼里了,差点把他噎的背过气去,疑惑地问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我比你更珍惜他的名声。”沈隽意站起身,定定地看着校长的眼睛,然后鞠躬:“我在学校里,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这件事就麻烦校长出面澄清。”校长一笑:“我以为你会拍着桌子跟我说绝对不答应,没想到……”沈隽意微微笑,心说:在学校里不出格,在其他地方出格呗。反正就算他不说,傅清疏也不会允许他在实验室里弄他。顺手给校长个台阶,套路他一下罢了,沈隽意在心里想,这校长,就这智商该不是走后门当上的吧。许奕正好来校长室找校长,站在门外听见他们聊天,下意识地按紧了口袋里的手机。他这里还有一张照片,如果发出去,傅清疏跟沈隽意两个人的事情就瞒不住了。许奕抿了下嘴唇,想起沈隽意平常飞扬狂妄的样子,又想起傅清疏虽然冷漠但对他依旧耐心的样子,深吸了口气。不行,他们都很信任自己,他不能做那个背叛他们的人。既然表姨夫跟他达成了协议,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从一开始,沈隽意就没喜欢过自己,傅清疏也没有。他再争取,也不可能得到他们其中一个人,何必枉做恶人。**沈隽意回到家的时候老铂西已经睡下了,蹑手蹑脚的回房间,刚想伸手开灯就被吓了一跳,险些坐地上。傅清疏在他的床上已经睡着了,被子只盖到腰,侧脸压在深色的枕头上,安安静静地,手里还搭着本半翻的书。窗户没关严,把窗帘吹得一颤一颤。傅清疏一向浅眠,又没睡得太熟,睁开不甚清明的眼睛看他:“回来了?”沈隽意压到床上来,要去亲他,被傅清疏抵住胸口说:“一身汗,先去洗澡。”“亲完再洗。”沈隽意握着他的手,唇落下来,有些含糊地说:“你刚在看什么书呢?”傅清疏举起手,“你的专业书。”沈隽意偏头一看,解剖学。“大半夜看这个,傅教授品味有点独特啊。。”沈隽意轻笑,点点书面,问他:“你怎么来了?”沈隽意手指按在掌心,傅清疏攥住他的手指,撑着坐了起来。“陈清婉给了我一些樱桃,放在冰箱里就不好吃了,我顺便来看看你有没有吃饭。”说着伸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半碗樱桃。个儿大,鲜红。沈隽意伸手端过来放在他手里,拿了一颗喂他。“你自己吃就行了,还特地送来,不嫌热啊。”傅清疏也捏起一颗,递到他唇边说:“今天我听你外公讲了叶先令的事情,如此一来牵涉就广了,你有什么想法?”沈隽意将樱桃吃进嘴里,故意咬了他手指一下,想了想说:“从长计议吧,一夕之间想扳倒他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傅清疏点点头:“是,即便有了傅正青的指控,也不一定能将他扳倒,我们需要更多,令两国都无法粉饰太平的证据。”“对了,今天校长找我了。”傅清疏一怔,心里有不大好的预感:“找你干什么?”“说咱俩的事儿呗,还能怎么着,总不能给我评三好学生吧。”沈隽意话音一停,看见他的表情,笑说:“别担心,我听话着呢,我跟他说在学校里绝对不出格。”傅清疏一笑:“在其他地方出格是吧。”沈隽意撑着头看他,伸手在他手背上点了点:“我老婆真懂我。”傅清疏斜了他一眼:“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哎,傅教授。”傅清疏抬头看他,忽然一愣,“你想干什么?”沈隽意伸手,点点他的唇,“想问问你好了没有,想你了。”傅清疏看着他发沉的眼神,又顺着他的眼神一看,如临大敌地蹙眉说:“别胡闹,家里还有人呢,别找揍。”“那你打我的时候轻点儿呗。”沈隽意凑头在他颈后嗅了嗅。被标记过不久,信息素淡的几乎闻不到。他蹭了蹭鼻尖说:“或者别打我,我知道你舍不得揍我的。”“不行。”沈隽意伸手,摸了一颗樱桃抵住他的唇。傅清疏刚一张嘴要去咬,他便收了回来,低声说:“你想不想我?”“……”傅清疏拿他没办法,无奈地踹了他一脚,别过头说:“滚去洗澡。”沈隽意“嗷”的一声跳下床,跑进卫生间去洗澡,浴室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傅清疏失笑了声:“小狼崽子。”不多时,水声停了。沈隽意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头发上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凝成一股被吸进布料。傅清疏端着半碗樱桃,掌心有点汗意。前几次都是在信息素爆发的时候。虽然有一次意识还算清楚,但在这么绝对冷静的状态下,还是头一回。沈隽意揭开被子进来,把碗放在了枕边,傅清疏伸手去拿,却被他按住。“不端走,等会把床弄脏了你洗?”“当然我洗,我可舍不得你这双手干别的活。”傅清疏耳垂泛红,微愠道:“我看你是越来越欠揍了,赶紧睡觉。”沈隽意单手抵在枕边,头发上的水珠陡然落在他的额心,又顺着额头滚落下去。沈隽意捡起颗樱桃,靠近他唇边催他:“吃了再睡。”傅清疏吃了几颗,微微蹙眉说:“别喂了。”沈隽意等他咽下去,伸手靠在他唇边,低声说:“把籽吐这儿。”傅清疏偏过头,将籽吐在他的掌心里。沈隽意伸手又拿起一颗,紧接着送进来,一颗又一颗。“沈隽意……”傅清疏蹙眉别过头:“不吃了。”樱桃核吐出来,沈隽意抹了他唇角一下,低声问他:“这么难吃?”傅清疏垂了下眼,低声说:“酸。”“我尝尝,可别骗我。”沈隽意亲了他一下,尝到鲜甜的樱桃味,压低声音说:“酸也受着。”**傅清疏的生物钟一向很准,但每次和沈隽意在一起却总要赖床。他醒来的时候,指针已经绕过八,无限趋近于九,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深灰色的床单很软,又淡淡地洗衣液味道。他记得自己昨天把床单弄脏了,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换的床单,应该是他晕了之后沈隽意换的。他睡得沉,竟然没有一点感觉。傅清疏侧过头,看到阳台上有床单在随风而颤,阳光落在上面,有点刺眼。枕边有一颗被咬了一半的樱桃,果肉有些蔫了。傅清疏捡起来,扔进碗里,轻吐出一口气。手机忽然响了,他动了动有点酸的胳膊,以为在枕头底,结果没找到,再一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他拿起来看了眼来电提示,是个陌生电话,但归属地是在平洲。傅清疏接起来,“你好,傅……”话音没落就被打断。对面人的声音公式化的有些冷厉,开门见山的说:“您好,请问您是傅清疏先生,是吗。”傅清疏微愣,“是,请问您是?”“《关于基因程式的组合和变异》这篇论文的署名是您是吗?”傅清疏手指猛的攥了下,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但一时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微微蹙眉道:“请问您是……”“您好,我们这里是基因监测办公室,你这篇论文涉嫌数据造假,请你在两个工作日内到基因监测办公室做相关确认。”男人平静的话像是个晴天霹雳,当头炸过来,劈断了傅清疏的所有理解能力。论文数据造假?他自认做事一向稳妥,出错已经是不可能了,怎么可能会数据造假?!基因学界数据造假一旦被确认的话会立刻从基因学界开除,从此不能再次踏进这个门槛。傅清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一想,这件事到底是自己当年不够认真仔细,还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