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疏捏着额头,忍受着烫到几乎瘫软的身子和黏糊糊的不适,自虐似的想要凭着自制力去对抗基因。----傅教授,你是不是喜欢我?他问这句话的时候,眼含讥讽和挑衅,再加上他身上那凶猛嚣张的信息素。傅清疏无力地攥紧了手指,却用不上一点力气,从指尖到肩膀都细细的颤抖着,对自己无法抵抗天命的身体,厌恶极了。他死死地咬着牙,最后还是认输的将那管抑制剂送进了身体,才堪堪找回一丝理智。第二章 不以为意沈隽意虽然是讥讽,但是却无心插柳说对了。相亲安排在了平洲一家不错的餐厅,他进门时还差十分钟到约定时间,但是女孩子已经来了,腰背挺直的淑女坐姿,旁边坐着他的母亲。傅清疏走过去,坐在了两个女人的面前。傅清疏两天前就被母亲提过很多次这个女孩子,她叫袁舒舒,和母亲同在一个单位工作,家庭条件优渥,独生女,教养良好知书识礼,和他非常相配。傅清疏一落座,母亲便笑着站起了身:“抱歉舒舒,我先去个卫生间,你们聊一会~”袁舒舒微微颔首起身:“乔阿姨,需要我陪您吗?”乔雁忙摆手笑说“不用”,又给儿子使了个眼色,才笑眯眯的抓着手包去了卫生间,稍稍停留了几秒便出来绕到另一个有巨大盆景的座位上观察。傅清疏伸手,为袁小姐倒了一杯茶,指尖抵住杯壁朝她推了过去。“袁小姐,请。”袁舒舒打扮精致,年龄看上去不显很大,穿着一身挺减龄的连衣裙,从面上看过去像是只有二十岁,比他的学生还要年轻一些。谈话间,傅清疏发现她确实像母亲说的那样,知书识礼修养也很好,但很可惜,他是omega,并不能和这位小姐促成姻缘。傅清疏眼底神色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阴郁,但转瞬即逝让人无法捕捉,等他抬起头来,温和又略带抱歉的说:“袁小姐,很抱歉,我得了一种不治之症。”袁小姐一愣,没能及时从相谈甚欢的氛围里剥离出来,呆呆的问:“什、什么意思?”傅清疏歉然的说:“我得了一种不治之症,还没有来得及告诉父母,您应该有更好的人来陪伴一生,我母亲擅自约您,我很抱歉。”袁小姐有些反应不过来,张了张口:“你……你有病?”傅清疏微微颔首,袁小姐看着面前的茶杯,忽然腾地一下站起身,精致妆容都掩饰不住的怒意:“有病就不要出来见面了吧,真晦气。”精心打扮瞬间崩碎。傅清疏眉目不动的任由她尖锐的发泄了两分钟,才站起身,稍稍整理了下平整的衣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母亲迅速的跑了过来。“舒舒怎么了!”袁小姐冷笑着瞥了她一眼,抓起包扭头走了,乔雁追了两步见追不上了,又回来迎上傅清疏的脚步。“你怎么回事!”乔雁脸色难看的问。傅清疏走到车边,单手按在车门上,侧眸:“我说我得了不治之症。”“你!”乔雁一僵,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人家小姑娘漂漂亮亮的人品也好,哪儿点配不上你!我知道,我是你后妈,你……”傅清疏抬头看了她一眼,温和地否认:“我如果当你是后妈,今天不会出来相亲,但您可能不了解,我是个omega,不能和这位小姐在一起。”乔雁如遭雷击,“你说什……什么?”“如果我说我是个omega,不仅那位袁小姐觉得难堪,您见了她也很难再开口说话,不如说我得了病,怕您担心没有告诉,给她一个台阶。”乔雁还在发愣,“你刚说你是……什么?”傅清疏轻笑了声,说:“我父亲没有跟您说过,我其实是个omega吗?也是,他连自己还有个儿子都已经忘了,怎么还会记得儿子的第二性征是什么。”乔雁呆呆地站在了原地,一时有些看不懂傅清疏的表情了,愣愣的在心里缓了好一会,才稍稍有点理解了。“你不是……一直都是beta吗?”乔雁视线锁在傅清疏的脸上,打量着他现在的表情,虽然mǔ_zǐ 俩不亲,但他从来没有像别人那样忤逆过自己,反而温和极了。傅清疏说:“我以为,性别分化对于我来说没有影响,妈,下次您别为我的事操心了,可以吗?”乔雁能看的出他对相亲的抵触,之前她也介绍过不少朋友的女儿或者同事,傅清疏一直矜持有礼,从没有这么直白的抵触,虽然到最后都是无疾而终。“不对,一般的omega在分化了之后,都会有固定的发情期,你……”乔雁不敢置信,她所在单位便是专门研究ao抑制剂的,对这方面非常了解。傅清疏表情淡漠的道:“我从第一次分化就在用抑制剂,如果不是因为相亲,我不会告诉您,很抱歉。”乔雁蹙眉:“可是,虽然抑制剂对人体无害,可你现在都二十九岁了,用了起码有十年以上了,如果抑制剂对你彻底失效的话,那你积压了十年的信息素和发情期……不行,太危险了!”傅清疏眉目不变,平静道:“我有分寸。”乔雁一听他这个委婉却不容置疑的拒绝,顿时噤了声。这么多年了,他每次只要有不想讨论的,或者是抵触的,不会直接给人下不了台,只会温和冷淡的说一声“我有分寸”便不再接话。**乔雁自己开了车,并不需要送。傅清疏自己坐在车里发了会呆,疲惫的揉揉额角,乔雁和他的父亲是二婚又离婚,对他的尽心程度比亲妈过犹不及。他分化第二性征的时候,晴天霹雳似的砸在了头顶,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制全面崩盘,他哪怕是个beta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是个omega。他的父亲风流无度,荤素不忌男女不限,和乔雁离婚,法院甚至将他判给了后妈乔雁,自那以后他便很少见过自己的生父。他分化第二性征,总不可能去跟后母说,他也不喜欢被旁人知道,便隐瞒了下来。现在的抑制剂对他来说收效甚微,母亲说的是,如果他不想某天被基因击溃在某时刻彻底发情,就必须找一个alpha来标记他。他讨厌性别分化的基因系统,更厌恶会被支配的人生。ao系统下,标记了就代表两个人要一直在一起,他不想绑缚另一个人的人生,也不想自己屈服于基因系统。他需要一个,并不爱他的人,标记他,给他一个不会被支配控制的身体。这件事迫在眉睫,却又一时没有解决的办法。没来由的,他脑海里忽然泛起半年多以前,第一次见到沈隽意的时候。那天他被几个alpha堵在大学城后面的巷子里,他们听了自己是beta还是不肯放过,他被死死地禁锢着,还挨了打,一直在找机会反击。可在基因面前,omega简直不堪一击,他几乎无力反抗。沈隽意就是那个时候突然出现,凶狠又利落的揍趴下了几个青春期刚刚分化的alpha,带着一身收不住的血腥气信息素。傅清疏在几个alpha的压制下仍能清醒,却被他轻轻一碰,在那股带着绝对压制的血腥气信息素下激的骤然晕了过去。沈隽意其实是个很好的选择,他不爱自己,不,应该说他很讨厌自己,绝对不会想要和他相伴一生。没来由的,傅清疏嗤笑了一声,笑自己。他都不爱自己,怎么可能会选择标记自己,他虽然看上去是个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打个架都能人头打出狗脑子,却不是个会乱搞关系的人。他甚至听过他都没有义工证,他不愿意借着救助的借口,去占人的便宜。傅清疏笑了笑,觉得抑制剂可能真的失效了,不然为什么心里一阵阵的冒着想要被他标记的想法,想的心尖发烫。第三章 不以为意医院走廊里。沈隽意单脚撑着靠在墙上,两手插在口袋里百无聊赖的等人。前段时间,宋明跟人打篮球,脾气大嘴又脏,打着打着就从打球变成了打架,手也打骨折了,在医院缝了几针夹了石膏。今天过来拆线。他不喜欢医院里这股味儿,拧眉靠在走廊边微微低头,单手拿着手机回消息。来来往往的护士们忍不住被吸引住视线,小声议论道:“哎你看这个人好帅啊,这么高得快有一米九了吧。”“哎哎哎,刚才他抬了下头,我看见眼睛好像有点蓝黑色那种感觉,鼻梁也高,是不是混血啊。”“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一个已婚的omega医生听见议论,伸出病历本挨个儿敲了这群小护士的脑袋,“女什么朋友,他是个alpha,给我收收花痴,幸好你们这一个个的就是个beta,不然我看信息素都得炸成烟花。”“方医生。”小护士们立刻散了。沈隽意不是没听见她们的议论,只不过不乐意抬头罢了,然而在她们散了的瞬间,忽然抬起了头。他闻到一股极淡的雪松气息。不是信息素。傅清疏从楼上下来,脊背挺拔的绕过楼梯拐角,步履沉稳缓慢的又下了楼,全程目不斜视,表情淡的像是块冰。沈隽意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楼梯。“哎哟老沈,我终于把这石板丢了,胳膊感觉都轻的不是自己的了。”宋明从屋里出来,动了动自己恢复健康的手臂,就差要试试结不结实了。见他出神,宋明伸手抵了他一下,疑惑地跟着他的视线左看右看半天,“哎你看什么呢?”楼梯有什么好看的。“没什么。”沈隽意收回视线,站起身。“走了。”宋明和沈隽意关系好,除了改不掉的嘴脏和冲动的臭毛病之外,倒是不坏,挺耿直的一个人,放在武侠小说里,就是那种会被利用到掀起腥风血雨的二百五。两人一起下楼,正准备去大门口打车的生活,宋明忽然凑过来,小声:“哎老沈,你死对头。”沈隽意视线微微一偏,看见傅清疏从药房那边取了药出来,径直朝左侧的停车位去了。傅清疏长的极好,尽管已经二十九岁了,可因为皮肤白又很少笑,几乎没有皱纹,气质也很好,看上去倒像是个二十三四岁刚大学毕业的学生。不同的是他身上的气质极沉,又冷,让人不得亲近。沈隽意跟他不对付,宋明也不大喜欢,平白的还有点怕他。这个点不好打车,两人站在门口等了半天,手机上的叫车软件也已经排了十五分钟的队伍。“要不然我们蹭傅教授的车回学校吧,热死了。”宋明小声建议。沈隽意不说话。宋明往医院门口的树荫下站了站,有点喘不开气的伸手扇风,又想起傅清疏的脸,清隽淡漠身形修长,永远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和万年不变的冷淡表情。好像凉快点了。宋明斟酌了下,又问:“老沈,咱们别为难自己了吧,我觉得傅教授是老师,咱们是学生,虽然你俩不对盘吧,但是咱也不丢人。”“要去你去。”沈隽意说。宋明见他也神情淡漠,知道自己的话是白说了,明白了他的意思,“哦”了一声,又往树荫里站了站。他是真的怕热。沈隽意不是觉得丢人,他就是单纯的不想看见傅清疏的脸,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他都觉得浑身不适。沈隽意垂了垂眼睛,他想揍他。两人站在门口等了约莫二十分钟,傅清疏才开着车出来,门口的升降杆落下又升起又落下,他的车正好从两人身侧开过。宋明伸手:“傅教授!”刚出门,车速很慢,傅清疏几乎是立刻就看见了站在门口一脸不耐的沈隽意和宋明,踩下了刹车。“有事吗?”宋明小跑到车窗边,等他降落一点下来,忙不迭问:“请问一下您是回学校吗?”傅清疏余光不经意瞥了沈隽意一点,点头。宋明惊喜的问:“那我们能搭您车一块儿回去吗?这里实在太难叫车了,我们都等了二十分钟了,晒糊了快要。”傅清疏稍稍迟疑了半秒,点头,开了车窗锁。“上来吧。”宋明忙不迭拉开副驾,顿了顿又规规矩矩的关上了,回头去看沈隽意,扬声喊:“哎老沈,咱们跟傅教授一块儿回去呗。”沈隽意扬眉看了一眼车,却看不见里头的傅清疏,半晌,摆了下手:“不了,下午我不回学校了。”“哎你去哪儿啊?”宋明忙问,抬脚要跟他走。沈隽意头也不回的说:“打游戏。”宋明没辙,干笑着拍拍车窗赔笑:“对不起啊傅教授,您自己回学校吧,我就先不回去了,谢谢您的好意。”说完,一溜烟的跑去追上沈隽意,“哎老沈你什么毛病,人傅教授都答应带咱们一块儿回去了,你下午还有考试呢。”这时,正好有辆出租车过来,沈隽意伸手拦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没理他。宋明跟着坐进来,还想说话,结果被沈隽意先开了口,“人要带你,又没要带我,我跟他还是情敌呢,分界线摆那儿,明白吗?”宋明:“……不是,许奕真喜欢傅教授啊,那他们是真铁板钉钉的师生啊,而且我看着傅教授好像没有那个意思啊,我觉得你不用担心。”沈隽意懒得理他。他当然知道傅清疏对许奕没意思,他还知道那个性冷淡对谁都没意思,活像是个清规戒律的苦行僧。白衬衫领口只留了两颗扣子,但袖口却平整扣好,黑色的西装裤,恨不得连裤缝线都一根根烫过。他今天上午去相亲,就穿成这个样子么,啧。沈隽意在心里想了想,真要看对眼,那姑娘得什么情趣啊,两人灵魂交流的时候不会都没话说吧。他那种洁癖,沈隽意没来由的钻出一个念头:这要是跟人(爱的鼓掌),会不会将他弄脏啊。玷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