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放下茶杯,叹了一声道:“今日大家伙都辛苦了,等忙完大姑娘的喜事儿后,就给大家伙放两日假好好歇歇才是。”苏氏如今管家也管得越发好,并将女儿宽待下人的管理方法也继续沿用了,苏家的下人原只觉得大姑娘是个能的,以为太太性子软和,不曾想如今瞧着也是有几分才干的,倒也都服管。
今日里正家的赵氏也带着儿媳一起来添妆来了,莲花儿听着那喜官唱的嫁妆单子,不觉将衣袖袖口都拧成一团,心中对苏家女的嫉妒又多一重。
赵氏自打前年那事儿出了以后,对这个儿媳更是不满,今日瞧着她打苏家回来后整个人都是阴沉沉的,赵氏也悄悄说与自家汉子知晓:“我瞧着莲花儿真是个心大的,我真怕她做出些什么事儿来以后连累了轩海可怎么是好?”
这两年何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虽说比起苏家是云泥之别,可家中供着一个读书人,还能存下三百多两银子,又买了十七八亩的良田,那在五里桥乃至十里八乡都是少有的富户了。
赵氏虽知道莲花儿对幼金有敌意,却始终不知为何,只时常提防着,生怕她又出什么幺蛾子连累了自家:“你看那陈老五家,心怀不轨,早就已经家破人亡了!如今幼金可是要嫁给郡公爷啊!若是得罪了苏家,将来咱们轩海的前程可怎么是好?”
要知道何轩海是她们老何家唯一一次改换门庭的机会,赵氏绝不容许莲花儿拖累儿子。
“确实,不说郡公爷那头,就是魏家还有徐家,又有哪一个是咱们得罪得起的?”何浩歪在炕上抽着旱烟,黝黑的脸上也是皱成一团:“只能辛苦你多盯着些。”
如今何家的小饭馆有两三个帮手,再有何浩坐镇,加上家里唯一的孙女小妮妮打小就身子骨不好,莲花儿自己也不亲近孩子,赵氏便一心在家带孩子,要看紧莲花儿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夫妻俩说了好一会子话才各自歇下,至于苏家那边儿也不知何家人的心思,只满心满眼都扑在三日后大姑娘出嫁一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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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日飘飘洒洒的小雪下了一日,苏家上下个个愁得不行,生怕明日天儿不好耽误了大姑娘出门的喜事。
十一月二十六日,宜嫁娶。
迎亲时辰是午后的申时二刻,不过辰时不到,天才蒙蒙亮,灯火通明了一夜的苏家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大林你们几个赶紧把路上的积雪都打扫干净,陈庆家的,你带几个人去把那红绸上的雪都抖落干净了,那湿了的就赶紧到库房领干净的出来,还有扬子那边儿,你赶紧去灶上叫人烧水泡茶,别耽误了!”今日穿了身暗红夹绸细棉袄子,梳得板板正正的发髻上带了一支鎏金喜鹊闹枝发簪并一朵两指大小红绸花的宋婶子站在院中,一一点人各自忙活起来。
“今日可是大姑娘的大日子,府上娇客多,你们进进出出的都要警醒着些,别得罪了贵人。”宋婶子如今帮着苏氏管内宅,勤勤勉勉又不曾徇私,在苏家众多仆人中还是很有威信的。
个个身穿暗红色衣裳的仆人自然晓得轻重,自然是紧绷着精神,垂手敛容,齐声道:“是。”
再说第二进的东跨院中,却还是静悄悄的,灰蒙蒙的天儿掩盖了阳光,静悄悄的闺房里还未亮起烛火,雕花大床上盖着锦被的少女还未醒来,透过纱帐只听得浅而均匀的呼吸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两扇纤长而弯曲得幅度正好的眼睫毛微微扇动,少女才缓缓睁眼醒来。
躺在床上,幼金依旧还有些睁不开眼,昨夜想到今日自己就要出嫁了,前后两辈子连一场恋爱都没谈过的人就莫名开始紧张,然后失眠到凌晨才睡下,如今只觉意识尚未清醒。
“姑娘要起了吗?”外头守着的秋分听到里头有动静,便悄悄地开门进来,见大姑娘半睁着眼还躺在床上,走到床边屈膝,打起纱帐,柔声问到。
看了看外头尚未大亮,还有些迷糊的少女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了,前头全福太太已经到了,太太在花厅招呼着,姑娘要不再歇息片刻?”虽然室内光线不清,不过秋分还是看到了大姑娘眼下的乌青:“今日怕是要闹到半夜呢。”
幼金想到上回幼宝还有上上回幼银的婚礼,宴席都是到晚上□□点才散的,便也点点头,道:“我再睡半个时辰,你到点儿了再来叫我。”
说罢就合上了眼,一边想着自己真是有史以来最悠闲的新娘子,不过片刻便睡着了。
秋分见大姑娘睡着了,便轻手轻脚放下纱帐,然后悄声出去,留下一室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