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幼金的病断断续续的也算是好得差不多了,一眨眼已经腊月二十二了。
月家今年养的六头猪在幼金几姐妹的精心照料下,个个都长得膘肥体壮。终于等到年关近了,月大富早早就跟镇子上的屠户约好今日要来泡猪。
月家厨房里头,幼金几姐妹正忙着烧水,而后院猪圈外头,已经站了五六个青壮汉子。其中为首的便是经常来翠峰村杀猪的黄屠夫。
黄屠夫手里拿着把冒着寒光的尖刀,叉着腰站在猪圈前打量了一番猪圈中待宰的肥猪,眼中满是欣喜:“月大叔家的猪果然是养得好的!这一头猪最小的怕也有近二百斤了!”
月大富也是满眼的欢喜,站在猪圈前边,笑着说到:“都是自家养的年猪,肥不肥地也就这么回事,今儿个就有劳黄老弟了,一会儿杀完猪咱们再好好喝上一壶热闹热闹!”
杀猪菜也是翠峰村中惯了的习俗,杀年猪那日都会摆上两桌,一是多谢来帮忙杀猪的人,二是请村中一些关系好的人家,也算是一年到头了好好热闹热闹。
今日月大富家杀年猪,按照月大富好面子的性子,自然杀猪菜也是少不了的。所以一早起来,幼金几姐妹就被老陈氏指使得团团转,又是剁大白菜、又是刨土豆的,一个个转得跟陀螺一般,不过几姐妹脸上也都是喜气洋洋的,毕竟一年到头就一回杀猪菜,多多少少也是能吃到不少荤腥的。
后院传来一阵尖锐的猪叫声,原来是黄屠夫一刀直接插入了被粗麻绳紧紧捆住的一头大肥猪脖颈上,鲜血如注喷射出来,一旁拿着大大的木盆准备等猪血的汉子也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滴不漏地把猪血都接到盆里去了。
婉娘今日特意用桂花头油梳了头,又穿了身大红色棉袄,加上她进了月家之后有月长禄护着,每日吃食倒也没有拉下,整个人趁得红光满面,小媳妇模样却又落落大方地跟着月长禄到了后院,还主动笑着跟村里来帮忙的人打招呼。
原还脸上带笑的月大富一见她出来,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五分,自打这婉娘进了月家大门以后,老二便不同以前那般服管教了,加上前两日到族长家吃杀猪菜时,被族长的话臊得自己一张老脸都快丢光了。如今见了婉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来见客,是个明眼人都知道她的心思。
月大富先是瞪了眼月长禄,结果对方竟然只是缩了缩脖子当做没看见,月大富顿时心中又是一阵气,不过看着如今后院中这么多人都等着看热闹,也不好闹什么,便沉声朝月长禄说到:“这会子在杀猪,乱糟糟的,要是磕着碰着就不好了,老二赶紧把你媳妇领回去。”
看着周围来帮忙的人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婉娘身上,月长禄看了眼父亲不悦的目光,只得应了声好,然后把婉娘带回了西厢房。
众人见婉娘挺着大大的肚子走了,看了眼月大富有些阴沉的脸,个个心知肚明,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又各自忙活起来了。
“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去,你看你非说没见过杀猪要去看,爹都不高兴了!”月长禄对月大富的敬畏是已经深入骨髓的,加上刚才月大富在那么些人面前都有些生气了,月长禄便也有些生气,扶着婉娘回了西厢房两人如今住的房间里头,有些闷闷地坐在炕上生气地说到。
可何止月长禄生气?婉娘如今心里也气得很,什么怕自己磕着碰着?不就是觉得自己见不得人,觉得自己出来丢了他月家的面子了吗!
坐在炕沿上气得紧紧揪住了自己的衣袖,原本整齐熨帖的衣袖瞬间便变得皱巴巴的,就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开始不安躁动。
两人各自生气了好一会,婉娘才小声啜泣地倚靠到了月长禄身边:“二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出去是丢了月家的脸面?若是这样,我便带着孩子离了月家,是死是活也与人无尤。”拉过月长禄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感受孩子有力的动作:“只是可怜我的孩儿,一出生就没了爹爹......”
婉娘的话说得悲切动人,加上自己手里感受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力的动作,月长禄的心不知不觉地就软了几分,转了过来将娇弱的婉娘揽入怀中,瓮声瓮气地说到:“你自己瞎想些什么呢?好好儿又说要走,爹是担心外头人多地滑,万一伤着你跟孩子就不好,因而才叫我带你回来的,你别瞎想。”
见月长禄肯低下声来跟自己说话,态度也缓和了许多,婉娘才故作懂事地点点头:“是我思虑过多了,只是我总觉得爹娘还有几个孩子都不甚喜欢我,二哥,我在这个家里能倚靠的就只有你一人了,你便是婉娘的天。”
婉娘的话听得月长禄身心通畅,大男子主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爹娘肯让你进门,就证明他们是喜欢你的,你别多想,等你生下咱们的儿子,我便去求爹让你做正室。”
婉娘听完这话,心中的不忿才稍微平息,抚在肚子上的手不自觉又轻柔了三分,只要她生下儿子,一切困难便都能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