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晚默默放下帘子,在车里坐稳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皇后想要沈时阑娶苏玉如做太子妃,可太后想要他娶陈凝凝,因此苏家和陈家大约是有些纠葛的,这次的事想要对付的应当也不是陈家,而是陈凝凝本人。
皇后不会让陈凝凝真的淹死在湖里。要真的出了人命,还是陈家的女儿,那皇后定然是脱不掉干系的。
因此只消安排一个男人把她从水里捞起来,到时候为名声和恩情,就能将陈凝凝嫁给旁人。
这种情况下,哪怕陈家人去找皇帝告状,也顶多让皇后被责骂几句。
映晚捏紧了拳头。
现在差点儿出事儿的是她林映晚,没有人会给她做主,安王府不敢得罪皇后,陈家女儿没事儿,他们亦愿意息事宁人,所以这口委屈映晚只能咽下去。
她没有任何能力与皇后抗衡。、
更何况无凭无据,安王也好,陈家也罢,没有任何人会为她得罪皇后。
映晚怔怔一笑,凄然无比。
你看,一个人没有权势的时候,就是这般卑微。
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在这人世间,无权无势才是最大的过错!
马车进了皇城,换上轿子,一路将她送回绛芙轩。
映晚进门前看一眼沈时阑的背影,唇角勉强勾起一抹笑,眼中星光灿烂,艳丽绝伦。
可当她回过头时,那光芒却渐渐黯淡下去。
至此一别,再无交集。
不知为何,心口酸酸胀胀的,一阵一阵发疼。
明月升起,星辰挂满天空,一闪一闪,好似她的眼睛。
挺好的,过了今夜就又是清晨,依旧阳光灿烂,所有的不愉快都会埋藏在深夜里,不为旁人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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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映晚上午去了太后宫中抄经,下午回了绛芙轩,便一动不动坐在书案前写字,没有别的举动。
清荷不解地问她:“郡主不去东宫了?”
映晚写字的手顿了顿,含笑回眸:“我去东宫做什么?”
“郡主不是说要去摘合欢花吗?”
映晚怔了怔,抿唇道:“我不要了。”
“郡主?”清荷一惊,盯着她,“您……”
“清荷,人活在世上,总要给自己留一点美好的回忆。”映晚微微笑着,打断她的询问,“这样的话,等到黄泉路奈何桥,三生石上回头望,好歹不全是黑暗。”
昨日那朵荷花,她让清荷带回了绛芙轩,就放在书桌前的花瓶里。
映晚定定看着,微笑道:“我不想亲手摧毁我生命里最美好的东西。”
我想要等到将来,回首之时有一朵明艳的荷花,粉的花瓣绿的花茎黄的花蕊。
而不是一片枯败。
映晚知道清荷想说什么,问她是不是想放弃了。
是啊,她就是放弃了。
她笑容明媚:“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你放心吧。”
清荷怔怔看着她,她笑的太美,真正倾国倾城,却让人心生悲凉。好似一种倾国名花衰败前的绚烂。
心惊肉跳的。
映晚放下手中的笔,将桌案上抄好的经书卷起来,道:“先皇后冥诞将至,将这卷经书送去东宫吧,聊表心意。”
她叹口气,看看那枝荷花旁搁着新镇纸,便伸手拿了起来,道:“将这个一起送去,谢殿下昨日救命之恩。”
清荷道:“郡主,谢人救命之恩总要自己亲自上门,奴婢去……像什么样子呢?”
映晚顿了顿,“你说的是……那就走吧。”
“郡主不换衣裳吗?”
“不必。”映晚要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是上午去太后那儿穿的,平平常常的一件素衣,不大明艳,但也不丑。
清荷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一连几日,她日日来东宫,东宫门口的守卫亦认得她,瞧见她走过来,收敛了煞气,笑道:“郡主稍等片刻,卑职让人去通报。”
映晚温柔地点点头:“有劳。”
那人挠挠头,低着头红了脸。
不一会儿,映晚被人引进东宫,今儿沈时阑不在书房,依然等在花园里,看着映晚的方向,神色淡然。
映晚脸上维持着温柔的浅笑,慢慢走过去,“太子殿下。”
沈时阑点了点头,问她:“何事?”
“过几日是先皇后冥诞,我抄了经书给先皇后祈福,特意送来给殿下。”映晚将装着经书的盒子递给他,“再者,特意拜谢昨日太子殿下想救之恩。”
沈时阑将那个盒子打开来,看着经书上秀丽的簪花小楷,一笔一画都分外认真。
“你有心了。”他道,又顿了顿,“不用谢。”
不知为何,两个人都沉默了,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半晌,映晚笑了笑,“话已经说完了,映晚先告退。”
沈时阑张了张嘴,手微微朝她伸过去,又缩回来,眉目间有些淡淡的阴郁。
映晚没多做停留,转身走的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