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宁公主脸上一抖,往身边的青云公主身后躲了躲,然后才道:“太子哥哥当真要我实话实说?”
李锦昶略松了口气:“你别怕,太子哥哥会保护你。”
寿宁轻轻握住青云公主的胳膊,这才抬起头来,用跟以前截然不同的神情看向李锦昶。
她的目光很复杂。
有着仰慕、崇敬、眷恋,也有着让人轻易可以觉察出的厌恶、怨恨以及憎恶。
那种感情,复杂到了极点。
即便立在广场上的朝臣们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能感受到奉先殿前气氛紧张,一点都没有松懈。
寿宁公主如此看了李锦昶许久,才终于开口:“太子哥哥,是你让我实话实说的,那我便说了。”
李锦昶看着她熟悉的眼眸,心中突然一慌。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但寿宁公主已经开口了。
“我生来便没了母亲,从小便是父皇和太子哥哥照顾我,关怀我长大,对于我来说,父皇和太子哥哥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
“但我万万没想到,在我及笄那一年,太子哥哥居然会对我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
“我好害怕。”
哪怕刚刚赵嬷嬷指认李如嫣便是寿宁公主的亲生骨肉,而寿宁公主未婚先孕,疑似与太子乱|伦之事,都没有让满朝文武如此震惊过。
此刻听了寿宁公主的话,许多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惊诧,克制不住议论起来。
李锦昶刚刚恢复了些许神采的脸上,再度暗淡下来。
这一刻,他居然意外地平静了。
原来一败涂地其实也不难,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这个道理,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
陈轻稚背叛了他,他不难过,寿宁公主也背叛他,他居然也不生气。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任过他们。
没有交心,就谈不上背叛。
寿宁公主平日里嚣张跋扈,肆意妄为,但此刻,她却如同受惊的鹌鹑,瑟瑟发抖。
那种样子,令在场的大半女子都心生怜惜。
就连一贯同她关系不睦的青云公主,也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了几句。
李锦昶站在那,身上冰冷冷的,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他木着一张脸,定定看向寿宁公主,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怨恨。
原来,她也在怨恨自己。
寿宁公主哭了一会儿,似乎缓和下来,便又道:“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只知道害怕,也不敢告诉父皇让他伤心难过,便一直忍着没说。”
“可没料到……”
没料到珠胎暗结,怀有身孕。
不得已,她只能匆匆下嫁给定国公世子,把足月的孩子当成早产生了下来。
寿宁公主如此说着,哭得越发哀婉。
“是我对不起夫君,骗了他好多年,还害得他早死,我是个罪人。”
她不说还好,她忽然提及定国公,众人才想起定国公的那封遗书,话里话外,都是因寿宁公主红杏出墙,以至于他被人害死。
结合寿宁公主这一句话,众臣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他知道了朝阳公主的身份,知道了太子和宫中违逆人伦的丑事,才被太子杀人灭口。
在场所有人,心里对太子的抵触又多了几分,几乎没有人想再看到他。
李锦昶听到寿宁说这一句,终于卸去浑身防备,颓唐地倒退两步,一下子栽倒在地。
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陈轻稚瞥了一眼低头哭泣的寿宁公主,又回头去看满脸迷茫的李锦昶,心中倒是平静如水。
这个人,再也无法在她心中掀起波澜。
陈轻稚低声对陈世明说了几句,陈世明便命精兵上前,直接制住了李锦昶,架着他下了大殿。
这样一来,大殿之上便只剩下陈轻稚和李端。
陈轻稚昂首挺胸,脸上再无往日的温柔婉约,反而有一种杀伐果断的狠辣。
她眉峰一扬,直接看向康亲王。
“康皇叔,今日登基大典,天赐良机,切不可耽误吉时。”
“如今宫中乃是多事之秋,万万不可皇位高悬,康皇叔,您说呢?”
康亲王淡定自若站在那,似乎对太子妃的逼问毫不在意,又似乎早就已经睡着,根本就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