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猛然一见,恍惚许久才有人认出:“赵嬷嬷?”
十五年过去,赵嬷嬷已经满头白发,苍老无比,但每个女人生子都如同过鬼门关,即便她如何苍老,大凡见过的也都不会忘记。
陆续有几个妃嫔认出赵嬷嬷,紧接着,就连淑妃也迟疑道:“确实是赵嬷嬷。”
她都开了口,那便不可能有错。
如此一来,赵嬷嬷的身份便被坐实。
陈轻稚心平气和看着李锦昶,眉目温柔,甚至还带着些许怜悯。
但她说出来的话,却比毒蛇还要阴毒。
“赵嬷嬷,把当时你跟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赵嬷嬷颤抖着,努力不让自己吓昏过去,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开口:“太子妃、太子妃娘娘,老奴当时……当时给寿宁公主接生,公主所生的女婴并未早产,生下来便健健康康的。”
“之后一个月公主坐月子,都是老奴在照料,孩子越养越漂亮,能吃奶也有力气,根本不会夭折。那个孩子肯定就是现在的朝阳公主,不会错。”
产婆的话是最准的。
孩子死没死,到底是不是公主所生,她一清二楚。
果然,她这话一说出口,朝臣们终于忍不住再度议论起来。
如果是以前,朝臣绝对不会对此事多做设想,坏就坏在寿宁公主在宫宴上暴露出朝阳公主是李锦昶的亲生女儿,而李锦昶认了下来。
虽然他们说的托词漏洞百出,但谁都不敢往兄妹□□上想,这个可能,让人心里抵触又厌恶。
他们不敢想,不愿意想,不意味着他们没觉察到此事不妥。
如今陈轻稚明明白白讲出来,反而让众人一直悬着的心神落了实处。
原来真相就是这么简单。
在场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皆是位极人臣,入朝多年,十几年前的事,自然不会不知。
当时寿宁公主刚束发便下嫁给定国公世子,成亲后七月产子,宫中只说她身体孱弱,生产之后将养一年方能见人,后又多年无所出,众人便信了。
现在赵嬷嬷却说,她是足月产子,根本就没有早产。
聪明些的便已经猜到了,她是婚前便有了身孕,抓着定国公仓促下嫁,用她的公主之尊,弄了一出瞒天过海。
难怪那一日穆郡王弱冠礼上,定国公会拼死留下那样一封遗书。
确实死得冤枉极了。
那么能让深宫之中的公主未婚先孕的人,到底是谁呢?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李锦昶的身上。
陈轻稚一个字都没多说,赵嬷嬷也只说了自己知道的事,可所有的聪明人,立即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李锦昶站在那,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
无一人指认他祸乱宫闱,同亲妹悖德,但事实就摆在眼前,让他无从反驳,也没办法反驳。
明明是晴朗的四月天,春风和煦,夏日将来,正是人间好时节。
可李锦昶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没有任何事,比被至亲背叛还要惨痛。
还是在这样的场合里,只要再过两刻,他就能成为九五之尊,登上他心心念念的宝座。
现在,他追寻一生的未来,在这一刻崩塌。
功亏一篑。
李锦昶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恨意,他几乎要把银牙咬碎,恶狠狠地看向陈轻稚。
“陈轻稚,你为何,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他都要呕出一口血来。
陈轻稚看着他,淡淡笑了:“殿下,您真的以为旁人都是傻子吗?这么多年臣妾对你一片真心,换来的是什么?是安神香里的雷公藤还是补药里的乌头?”
“您可知道,臣妾这么多年日夜不能寐,没有一刻是舒服的,安心的,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我过够了,也不想过了。”
“反正我都要死了,让殿下陪着臣妾一起,似乎也无不可。”
她这话,直直刺入李锦昶的心理,也让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难道说太子还对太子妃下了毒?
太子妃的身体一直不好,众人都知道她夏日都怕冷,瞧着没什么鲜活气。
原来竟并非因为生子难产,而是因中了毒?
刚刚太子妃检举太子的事,众人已经信了九成,如今多加一个毒害妻子的罪过,倒也没什么不能信的。
太子身为一国储君,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简直道德败坏,与禽兽无异。
这样的人,绝对不能荣登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