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珍珠心里,她就是自己的姐妹。
现在见她哭,姚珍珠心里一下子便难受起来。
“王姐姐,你怎么哭了,你同我说说到底如何?”
王婉清却只是哭,她仿佛没听到姚珍珠的话,膝盖一软,噗通跪在地上。
“珍珠,都怪我不经心,”王婉清说,“我只怕是活不下去了。”
姚珍珠颇为吃惊。
她一把扶住王婉清的胳膊,跟听澜合力把她搀扶起来。
听澜见王婉清有话要说,便立即领着宫人退下。
待到雅室里只剩下两人,姚珍珠才低低问:“王姐姐,我们一起长大,你对我如何我都记在心里,现你真有难,我不会不帮,你且细细说来,我听听到底如何。”
王婉清知道姚珍珠年纪小,人却沉稳,便娓娓道来。
“小主也知道,今年过了三月奴婢便可出宫回家,因此这些时候奴婢一直在准备,心里也很高兴。”
刚刚看到姚珍珠的一瞬,王婉清心中的忐忑害怕一起涌上,说话也颠三倒四,没来得及涌上敬称。
待她冷静下来,立即就把称呼变回正途。
“但二月时奴婢收到家中回信,道父亲已于年节时病故,继母又改嫁,家中只两个哥哥并嫂嫂,再无旁人。”
姚珍珠一听,心里略微一沉。
王婉清心心念念回家,还不是因为家中父亲健在,如今父亲没了,只剩下十几年未曾见过的哥哥嫂嫂,出宫还有什么意思?
只怕她回去连栖身之所都无。
王婉清眼泪徐徐而落:“小主也是知道奴婢的,若是回去还要寄人篱下,那奴婢又为何要出宫?奴婢在宫里也不算卑微,手下能有四五人手,在御膳房也算有些脸面,还不如留在宫里,攒银子给自己养老。”
她从来都不是肯妥协的人,看似性子柔弱,实则坚韧不拔。
她是不可能寄人篱下的。
姚珍珠叹了口气:“留在宫里,其实也挺好。”
王婉清在宫中当差多年,十几年经营下来,早有自己的人脉和关系,她在御膳房做大宫女,管着水房,日子一点都不难过。
两个人都是很果断的人,打定了主意便不会更改。
王婉清低头擦干眼泪,冲姚珍珠笑笑:“奴婢就知道,小主也是果断人,奴婢也是如此,当即就回信给哥哥,同他们说奴婢在宫中已习惯,便不出宫了。”
这一留,可就是留一辈子。
“但奴婢不如小主,嘴上说得利索,心里还是难受,尤其是父亲故去,奴婢未能烧香磕头,便有些恍惚。”
“奴婢知道这样不好,便抖擞精神,上旬御膳房指派差事,奴婢便领了给尚宫局送水的活计。”
既然要留,自然要好好奋斗,努力当上姑姑、大姑姑,在宫里站稳脚跟。
姚珍珠一听尚宫局,立即来了精神一振。
当时在小厨房做的梦里,就是尚宫局的管事姑姑和大宫女,联手下了套,让她中毒而亡。
现在,难道依旧要牵扯上尚宫局?
王婉清说话不紧不慢,却条理清晰,把前因后果全都阐明。
“奴婢一开始只给尚宫局主院供水,后来管事姑姑见奴婢老实话少,也让奴婢给库房供水。”
一般御膳房的水房送水,都是只送到司局,再让司局自己来分,想要多少自己挑。
尚宫局使唤人惯了,大抵看王婉清老实好说话,便欺负她,让御膳房把库房的水也给供了。
谁都知道,库房在尚宫局最里处,光走都得走一盏茶的工夫,更何况是挑水了。
虽说不用王婉清自己挑,但她总要给手底下的小黄门派钱,这才能使唤得动。
“尚宫局后的库房只有两处大库,共分六间,存有绫罗绸缎、成衣锦被、茶汤酒器、钗环琳琅、珠宝玉石等,还有一间是各种杂物,比如宫所各处所用香、露、药等物,皆存于此处,奴婢送过两次水之后,便知道里面到底是何种样子。”
姚珍珠轻轻闭上眼眸,仔细回忆梦里的一切。
她清晰记得,就是在最后的药材库,她闻到了最刺鼻的味道。
王婉清还在继续说:“小主,咱们都是御膳房混大的,对各种气味最是敏感,送了几次水之后,我就觉得药材库不太对劲儿。”
姚珍珠倏然睁开双眼。
“怎么不对劲儿?”
王婉清回忆道:“药材库里确实有很浓重的药味,但伴随药味来的,还有经年不散的潮气,在这股潮气底下,可以闻到极为苦涩的臭味,当时我就知道,里面一定藏了东西。”
姚珍珠心中渐渐升起疑虑,梦里的她闻到药味头晕恶心,回来便吐血而亡,她当时以为是被东宫针对。
但现在听王婉清如此言,她又有了新的猜测,难道药材库中存放的那些“毒物”,其实不是为了她,她只是歪打正着,不小心着了道?
姚珍珠思忖之时,听到王婉清继续道:“奴婢送了几日之后,就知道尚宫局定有隐秘,便不想再送,回御膳房同管事中监商议,看是否换回原来的差人,但中监同奴婢说,原来的差人已经因病挪宫,现在在浣衣居养病,暂时不会回来。”
王婉清眸色一沉,语气颇为果断:“奴婢当时就明白,这个差事不是奴婢自己努力求来,是谁都不肯要,硬塞给奴婢的。”
姚珍珠轻轻握住她的手,无声地安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