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来知道她定是要问殿下的病痛,也不用姚良媛问,自己便直接禀报:“殿下今日是胃病复发,明日情绪缓和,便会好受一些,往常也有过类似病况,小主无需担忧。”
姚珍珠低声问:“原我也不能过问,只是殿下总是反复胃痛,我实在担忧,周太医可有说什么?”
对她,贺天来倒也知道不必隐瞒。
“小主,殿下此番皆是心病,周太医不便多来毓庆宫,不过也说殿下身体康健,只要这心病能除,以后断不会再犯。”
但这心病究竟为何,无人能知,就连贺天来也不知情。
姚珍珠叹了口气:“明日记得吩咐小厨房,早上要给殿下准备红枣小米粥配南瓜馒头,若是殿下好些了,可以再吃一碗阳春面,都是清淡温养的。”
贺天来躬身:“是。”
他顿了顿,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也硬生生挤出几分忧虑来。
“小主,若您能多陪陪殿下,多同他说说话,殿下可能会好的快些。”
心病还需心药医。
这胃痛难忍的毛病病灶到底为何,只李宿一人心中清楚,外人不好问,也不能问。
贺天来从小看着他长大,最是知道他的脾气,也知道唯有姚珍珠可以缓解他心里的痛。
姚珍珠没想到贺天来会如此说,微微一顿便道:“知道了,公公且好好照顾殿下。”
贺天来冲她深深一躬,让贝有福亲自送她回了后殿,这才回殿中伺候。
这会儿李宿还未歇下。
他依旧维持着姚珍珠离开的姿势,一动都未动。
贺天来匆匆上了前来,给他换了一碗热蜂蜜水,低声道:“殿下,小主回了。”
李宿未应声,他缓缓把蜂蜜水喝下,才略松开眉头。
同姚珍珠这一番深谈,他心底里压抑多年的痛苦多少释放出来,胃里不再绞痛。
并且,经过这一番深谈,他更坚定自己的内心,深切明白自己应当做什么。
李宿抬头看向贺天来。
贺天来微微一顿,立即回过神,低声道:“殿下,已经都安排好了,您放心。”
“今夜孤的好姑姑可有出宫?”
贺天来道:“未曾,听闻因章宜郡主落水受惊起了风寒,一直发热,寿宁公主不放心,便回了景阳宫陪伴郡主,母女二人皆未出宫。”
“嗯。”李宿摩挲着杯沿,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章宜可有大碍?”
贺天来道:“郡主年幼体虚,又抢了水,受惊过度以至风寒,太医院说明日就能好转,倒无大碍。”
李宿略微松了口气:“那便好。”
他如此说完,沉思片刻,终于道:“让人今日就动手,不用等了。”
贺天来心中一惊,面上倒是依旧冷静:“是。”
李宿如此安排完,肩头一下子有些轻松,可随之而来的,却又有如同海浪一般的疲倦。
他抬头看向窗外,今夜多云,看不见明月,也看不清满天繁星。
不知明日是否会是晴天。
李宿难得有些迷茫,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贺天来:“你说,孤的决定是否正确?”
贺天来并非谄媚祸主之流,并未立即作答,沉吟片刻才道:“为了贵妃娘娘,为了殿下自身与小主,殿下如此是对的。”
虽是答非所问,但贺天来也说到了关节处。
李宿摆摆手:“下去吧。”
贺天来看他依旧坐在那一片昏黄宫灯里,没有多停留,迅速退了下去。
殿中便只剩下李宿一人。
他坐在那,手中一直把玩那茶盏。
少倾片刻,李宿才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来到床榻边。
入睡之前,他心中一片平静,再也想不起任何对错是非。
或许,人生本该如此。
———
此时的长信宫极是安静,各处宫门都已落锁,无人会在此时四处走动。
位于东六宫以东、东宫以北的景阳宫,却依稀有些声响。
寿宁公主在出嫁以前,被洪恩帝特地恩赏,赐她独居此处,主位景阳宫。
因此逢年过节,或有重大祭祀礼事,寿宁公主都会回景阳宫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