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扯了他一把:“行了,这什么日子,怎么如此上不得台面。”
李宴不敢说话,只唯唯诺诺退了下去,李宿看了看这些“好弟弟”,大手一挥:“酒非好物,点到即止,你们都退下吧。”
这会儿大殿中正热闹,太子身边自围满了上前恭维讨好的朝臣。
即便刚才有那一场插曲,但之前三请三辞已经完成,待到过几日礼部或宗人府再上书请立,那太子提前即位便是板上钉钉之事。
此刻的太子李锦昶,自是意气风发时。
李端自是知道那边有多热闹,这会儿领着弟弟们,却不顾李宿的劝阻,又道:“皇兄,如此好的大日子,怎么能不赏脸?难道在皇兄心里,弟弟们不配同您喝一杯酒?”
“哦?”李宿放下茶杯,抬眸瞥了他一眼。
李端比李宴还要小一岁,今年刚满十八,可他却因母亲是太子妃,早早被立为安郡王,已经出宫开府,也已迎娶王妃。
宫里宫外,满朝文武,皆知太子最宠爱这个儿子。
因为爱重太子妃,自然爱屋及乌,更喜欢太子妃生的唯一的儿子。
李宿看着志得意满的李端,看着他眼眸中的笃定,突然笑了:“你也不小了,兄弟们之间只你已成婚,为兄不胜酒力,你便替为兄招待好弟弟,如何?”
如何?
以前的李宿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不论李端在他面前多么不恭敬,李宿都是冷眼旁观,根本不搭理他。
现在为何会如此?
李端心想,难道是以为自己要当太子了吗?
即便能当上太子又如何?最后胜利的一定不是他,无论当多少年太子,无论现在境况如何,他都不会赢。
李端想起父亲对他的教导,想起母亲对他的安慰,他便又有了底气。
“弟弟毕竟是弟弟,哪里能替代哥哥呢?皇兄是太孙,臣弟再愚钝,也不敢以下犯上,替代皇兄接受皇弟们的敬酒。”
李端这话里有话,就连年幼的皇孙都听出来了。
现场气氛一窒,几个小皇孙都往后退了两步,显得有些怯场。
但李宿只是李宿淡淡看着他,道:“既然三弟不愿,为兄也不好逼迫三弟,不如咱们兄弟一起吃尽杯中酒,以后有闲再聚。”
这位脾气暴戾的太孙殿下,被李端如此挤兑,竟然没有当场暴怒。
他反而和和气气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如此客气,李端脸色却难看起来。
李端深吸口气,低声道:“皇兄实在是太过平易近人,让臣弟心中时分感动,只是长幼有序,臣弟哪里能配皇兄一起被弟弟们敬酒。”
李宿微微勾起唇角,睨了他一眼。
“孤说你配,你便配。”
这话本应是安慰李端,但李端听在耳中,却还是有些烦闷。
无论以后如何,现在的李宿还是太孙,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就是兄弟之中身份最高者,无人可僭越。
李端只好勉强端起酒杯,立在李宿身边,被弟弟们挨个敬了酒,最后只能苦闷地一口喝干。
李宿也吃尽杯中酒,看了一眼李端,眼中笑意更浓:“好了,你们都围在孤这里也没甚趣味,自去玩吧。”
弟弟们这才散开,李端心中不愉,也甩手走了,只留下李宴陪在桌边。
“皇兄……”李宴有些担忧,“今日到底是为何?”
李宿亲自倒了一碗茶,推给他:“到底为何?你且看他们目的为何便是。”
寿宁公主上殿来闹,当真是为了定国公?温溪辞不惜前程,难道也是为了兄弟之情?桩桩件件,都令人费解。
李宴好似听不懂李宿的话,他欲言又止,最后低声道:“皇兄今日且要小心。”
无论这些人矛头指向谁,李宿一定是被牵连的那一个。
李宴一直谨小慎微,在这种场合能同李宿多言一句,已十分难得。
这也说明,即便是李宴都看出今日的微妙,那些几乎成精的朝臣们,不可能一无所知。
李宿目光里闪过一丝笑意,他对李宴说:“我知道了,多谢。”
李宴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毫无用处,不免有些沮丧。
“臣弟告退。”李宴说着,便退了下去。
李宴从小没有母亲,也无人关怀,自己一个人在宫中蹒跚长大。他跟李宿不同,没有那么多人盯着看着,也没有那么多人想要取而代之,但他的日子依旧艰难。
他沉默寡言,性格羞涩,平日里几乎不同旁人来往。还住在外五所的时候,听闻还被外五所的管事中监欺辱,整日里吃不饱饭。
李宿不好明目张胆伸手帮忙,只暗中吩咐宫人,只是宫人回报那欺辱他的管事中监不知道为何半夜里摔了一跤,摔得鼻青脸肿无法在贵人跟前伺候,最后也不知被敢去哪里。
那时候李宿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弟弟也并非看起来那么懦弱。
但若想他有更大的抱负和作为,以现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也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