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在她眼中的李宿,就如同一只满身伤痕的幼狼,孤独地坚守自己的地盘,愤怒地看着面前的所有敌人。
他们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争来斗去,没有一个人,在乎李宿是否愿意。
姚珍珠逐渐恢复清明。
此刻她才发现,坐在寿宁公主身边的章宜郡主,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心疼。
寿宁公主是个美人胚,早年便名满京城,惹得无数王公贵族追捧。
她生了一张明艳的芙蓉面,柳叶弯眉,凤目微圆,在眼尾勾起一道娇柔弧度。
她的一颦一笑,总能吸引旁人的目光,即便是女人见了她,都是要心软的。
当年盛京第一美人是先太子妃柳映莲,那时候寿宁公主年岁稍小,及笄之后,才是美貌初露时。
她的女儿章宜郡主,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眼角生了一颗小巧的泪痣,即便静静站在那里不说话,也是我见犹怜,美丽不可方物。
章宜郡主及笄之后,定国公府的门槛都要被人踩破,但定国公一直没有点头应允。
上至亲王世子,下至公侯伯爷,他是一个都没瞧上。
原来,等的是这一日吗?
他日若太孙真能荣登大宝,那章宜郡主便是正宫皇后,母仪天下,尊贵非常人能及。
还真是为女儿考虑周详。
但被强拉在一起的太孙殿下和章宜郡主,心中是否情愿,又有谁在意呢?
姚珍珠看到章宜郡主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眼角的泪痣越发耀眼,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大殿里乱糟糟,朝臣都在谈论此事,相比定国公到底被谁所害,寿宁公主又是否红杏出墙,太孙的婚事才是众人最关心的。
李宿坐在人群中,身边是自己的亲皇叔好弟弟,前面是父亲殿下,身后坐了无数鼎力国祚的能臣。
那些议论声嘈嘈杂杂,如同被捅开的马蜂窝,嗡嗡作响,让人厌恶。
李宿的手放在袖中,他紧紧攥着手里的玉佩,把掌心磨得一片通红。
他低着头,深深吸着气,不让人看到他愤恨的表情。
太恶心了,这些人都太恶心了。
李宿几乎要吐出来。
就在这时,他摸到了腰上挂着的八宝香囊,里面有几颗圆滚滚的药丸,是今晨姚珍珠特地给他带上的。
“殿下,我做了些薄荷糖,您看看是否喜欢吃,”姚珍珠笑着给他挂上香囊,“今日大殿人多,味道可能不会太好闻,也无法好好用饭,殿下若是觉得不舒坦,就吃上一颗,可以清神醒脑。”
李宿捏着荷包,心里浮现出姚珍珠明媚的笑颜,那种扭曲到了极点的愤懑渐渐散开。
你不是已经习惯了吗?李宿在心中询问自己。
可为何还是要愤怒呢?
定国公如果不是猜出其中隐情,会留这样一封遗书?
李宿低头,从荷包取出一颗薄荷糖,放入口中含住。
清甜的薄荷味瞬间从喉咙窜出来,直达脑海。
李宿深吸口气,那颗躁动的心逐渐安稳下来。
他重新睁开眼睛,微微抬起头,往前寻找那道娇小的身影。
即便人影憧憧,他也一眼便能看到她。
两个人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但李宿还是看到了她眼底的潮红以及眉目之间的忧虑。
显然,这件事对她来说,也并非寻常。
李宿心底微妙地升起些许甜意,满朝文武,满堂亲眷,最后关心他的,也只有一个人。
李宿的那股子火气,一下子便被薄荷香扑灭。
他没有再看姚珍珠,只是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
悠然的茶香里,他想的是:这一次,太子要如何拒绝?
除非他疯了,否则太子不可能答应这样一门亲事。
果然,李锦昶铁青着脸,已经无法在众人面前维持以往的儒雅体面。
他阴沉着脸,如同潜伏在密林中的野兽,那双通红的眼眸死死看着温溪辞。
温溪辞整个人跪伏在地,他对郑承嘉的承诺已经兑现,现在是生是死,他已置之度外。
无论太子殿下要如何发落他,他亦无怨无悔。
温溪辞道:“殿下,臣此时取出此份诏书,搅乱太孙殿下的冠礼,诋毁公主殿下和郡主殿下的清誉,臣虽不负定国公兄弟相托,未做背信弃义之人,却到底以下犯上,难辞其咎。”
“以高祖皇帝所赐丹书铁券,恳请殿下饶恕臣之亲眷族人,只罚臣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