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姚珍珠角度看去,那信封并不厚,薄得仿佛只有一张纸,根本就没有多少分量。
果然,温溪辞从中取出信纸,确实只有一张。
温溪辞低声问李锦昶:“殿下,臣可以读否?”
李锦昶面无表情,只说:“读吧。”
温溪辞深吸口气,这才朗声道:“温兄,见字如晤。我知当你读这封信时,我已魂飞魄散,永远离开人世,迫不得已,我才留下这封遗书,不想让自己冤屈死去。”
温溪辞几度哽咽,声音却依旧清朗。
“温兄,我郑承嘉此生忠君爱国,勤勉为公,无愧朝廷嘱托,也无愧定国公门庭,唯有一事,自我知来,心中如烈火炙烧,日夜煎熬,不能安寝。”
“郑家祖上随高祖皇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定国公之门庭,也由此而来,百年不衰,我不甘心就此死去。”
“我知今我实言相告,你定会豁出性命替我伸冤,于情于理,我不应拖累至交好友。”
“但我实在不甘心!”温溪辞的声音陡然拔高。
这一声呐喊,好似从地狱深处而来,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气。
李锦昶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随即把茶杯放下。
温溪辞根本不停顿,直接道:“我之所以会死,全因寿宁公主。”
此话一出,大殿中便犹如水滴油锅,炸出满目狼藉。
寿宁公主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温溪辞。
“你胡说!”
她尖声喊道:“你诬蔑本宫!”
寿宁公主猛地起身,这就要扑到温溪辞身上,想要夺下他手中的遗书。
啪!
李锦昶猛地拍了一下桌案,怒喊一声:“寿宁,不得无礼!”
寿宁公主却好似没有听到皇兄的话,依旧扑向温溪辞。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无数雪白的纸片从天空散落,犹如二月飞雪,惹人心惊。
世人皆知寿宁公主十五岁时对定国公世子郑承嘉一见钟情,执意下嫁于他,洪恩帝爱女心切,便立即赐婚,让年轻的寿宁公主早早成了亲。
成亲之后两人琴瑟和鸣,次年便诞育长女,可谓是伉俪情深。
十年前,寿宁公主再度有孕,诞育两人长子,也就是如今的定国公世子。
世子年幼又突逢丧父,这几日已是高烧不退,正在家中休养。
今定国公突然枉死,寿宁公主不顾尊卑几次三番要求彻查,其对定国公的情谊,满朝文武都看在眼中。
但定国公这一封遗书,却告诉他们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他为何笃定自己是被寿宁公主所害?
此时,明明是最要尊卑礼制的太极殿上,却乱成了一锅粥。
“还不去请公主坐下说话?”
李锦昶似乎对这个妹妹毫无办法,只能让杨连去拉开李长生,让她坐下安静一会儿。
待众人散开,李锦昶看着满地碎片,眼眸中藏着一抹笑意。
他正要开口安慰温溪辞,却见温溪辞从怀中又取出一封信。
“殿下放心,臣为谨慎起见,定国公之绝笔已好好藏起,手中这份是臣临摹之本,待到臣完成定国公嘱托,定会呈上其绝笔,供刑部复核。”
温溪辞手中书信虽是临摹本,但他以丹书铁劵为凭,即便是临摹本,也让人从心底里信服。
若非逼到绝路,陪着高祖皇帝开国的那些功臣们,没有哪户人家舍得归还丹书铁劵。
那是保命符,亦是聚宝盆。
现在温溪辞为了情同手足的郑承嘉,豁出去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他如此行事,令人在敬佩的同时,越发信服于他。
人们会下意识认为,他说的便是定国公绝笔信。
无人会去怀疑他。
看到温溪辞又取出一封信,寿宁公主瞪大眼睛,怒吼道:“你这个诡计多端的恶徒。”
她被身边的宫人按着,挣扎不开,只能看着温溪辞重新取出信纸。
温溪辞看都不看寿宁公主,他抖开信纸,道:“臣对于章宜郡主十分疼爱,从小悉心教导,希望她可以长成于国有用的栋梁之才,亦希望她健康快乐,无忧无虑长大。”
姚珍珠遥遥看到,章宜郡主的脸上一瞬涌出泪花。
她对父亲的汝慕之情,外人都能看出。
但温溪辞却没有给章宜郡主一丝一毫的体面:“然臣两载之前才发现,章宜郡主并非臣之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