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很乖觉,同李锦昶说了好半天,父子俩也没翻脸,若非他最后说起身边的嫔妃,才惹怒李锦昶。
杨连低声道:“殿下,太子殿下确实不太……可否要查查看?”
李锦昶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乾元宫都是好茶,浓香的普洱在他口里徘徊,最终顺着喉咙缓缓咽下。
香醇,馥郁,带着黑茶特有的滋味。
李锦昶道:“不用。”
他目光微冷:“不过是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做太子了,所以不愿意再压抑自己。”
李锦昶冷笑出声:“也就这点出息。”
杨连后背发寒,不敢言语。
李锦昶缓慢地喝完一整碗茶,才道:“皇觉寺还未回消息?”
杨连点头:“是。”
李锦昶捏起茶杯,狠狠摔到地上。
然而勤政斋中铺着又软又厚的花开富贵地毯,那青瓷茶盏只在地毯上转了一圈,并未碎裂。
杨连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殿下喜怒。”
李锦昶冷笑:“苏家太自以为是,也太不识抬举,她们只一门心思为李宿铺垫,怎么不去想想,我才是苏家的嫡出血脉。”
原来的苏家,也是全力支持李锦昶,不,应当说苏家一向忠心为国,对大褚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可随着李宿渐渐长大,贵妃对李宿的态度一点点转变,现在的苏家,已经成了李宿身后最强大的势力。
当然,苏家也并未完全放弃太子,或许是因为最终的帝君是李宿的缘故,他们越过中间已经不算年轻的太子,把目光对准了朝气蓬勃的太孙。
这是李锦昶自己理解的,也是他一贯坚持的。
也正是如此,他同贵妃的关系逐渐冷淡,至今已是形同水火。
不过进来他所谋划之事,无论苏家同不同意,无论贵妃点不点头,他都要走到底。
李锦昶略一思量,便道:“叫陈世明入宫。”
陈世明是太子妃陈氏的哥哥,也是御林军统领,京中御林军皆为其统帅。
杨连忙道:“是。”
他自也不能只靠苏家,苏家势大,难道陈家就不行?
另一边,李宿从乾元宫出去,直到他回到毓庆宫前殿,才冷冷笑了一声。
“太子殿下啊,”李宿道,“皇祖父把他养得太好了。”
太子从小就没经历过风浪,他是孝慈皇后嫡子,是当之无愧的太子,当时洪恩帝刚刚继位,急需稳固朝堂,因此李锦昶生来便比旁人强。
李锦昶的太傅是早年的盛京大儒,白鹭书院的山长沈修斓,他最擅中庸之道,讲究黄老无为之治,不主张开疆扩土,兴兵黩武。
因此,李锦昶也一脉相承,只想做守成之君。
但云霞七州的血还未干透,外族虎视眈眈,他的守成之君必做不成。
李宿这话,贺天来不敢接,也不能接。
他只是伺候在李宿身边,给他换了一杯龙珠茉莉。
李宿浅浅品茶,突然道:“明日一早就去尚宫局,说孤要封姚诏训为六品良媛,让尚宫局准备一应册封之物,且让礼部准备。”
太孙良媛为正六品至从六品,到了这个位份,便不是上不得玉碟的小主,已可以开宗庙记名,正式成为大褚妃嫔。
他之前说什么侧妃不侧妃的,不过是为了让李锦昶安心,在他心里,姚珍珠绝不是侧妃这么简单。
不过,此事却不急。
没听太子殿下说了,他尚且还要读书,还要先学有所成,什么妻妾儿女都是次要的。
却不想他自己当年,年十七就有了李宿,早早就做了父亲。
李宿嘲弄地说:“孤还得好好读书呢。”
贺天来知道他每次见了李锦昶心情都不好,甚至晚上头疼难忍,一夜夜睡不好觉。
今日本以为他心情能好一些,没想到最后也不知说了什么,从乾元宫回来太孙殿下便话语不断,言辞之间对太子殿下很有些不屑。
贺天来一心向着李宿,无论他说什么,贺天来都觉得正确。
不管宫中如今是什么形势,不管太子是否还有大造化,对于贺天来而言,李宿说他不好,那太子就不好。
当然,这也不过是贺天来自己心中所想,到了外面绝不会展露分毫。
“殿下,快到晚膳了,再不请小主过来,小主要生气的。”
从营地的时候贺天来就知道毓庆宫要多一条规矩。
天大地大,不能耽误姚诏训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