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梦里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在今日的梦境里,她清晰地站在御花园里,远远看着另一个小宫女被打得皮开肉绽,可惜陪伴在她身边的已经没有了那一丛漂亮的蝴蝶花,只剩下凋零的杜鹃。
姚珍珠也不知为何自己要站在这里,她只听到不远处周姑姑的声音:“姚姑娘,时候不早了,得回了。”
是了,她已经是毓庆宫的姚姑娘了。
她不用再无辜惨死,魂灵不得安息。
姚珍珠一下坐起身来,她粗粗喘着气,只觉得身上一阵潮热。
伸手摸了摸额头,寒冷冬日里,她竟睡出了一身汗。
此刻屋中昏暗,此后她跟楚拂晓的小宫人已经回房休息,屋中只剩她们两人。
楚拂晓安安静静躺在暖炕另一头,借着微弱的月光,姚珍珠看到她安详又平和,正沉浸在美梦之中。
她轻轻舒了口气,起身靠坐在炕柜上,用放在柜子中的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汗。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动作很轻也很慢,脑中却在不停思索今日的梦境。
从小到大,她都是个开朗乐观的人。
她并不经常做梦,哪怕做过什么不好的梦,早晨醒来也不会去反复思量,因此很快便会忘记。
但这一场颇有些类似预示未来一般的梦境,却令她无法忘怀。
姚珍珠想,或许这个莫名的梦境,确实是在给她指引未来。
前两次她第一次她选择了错误的未来,结果自然是惨死,只是她当时没有明白,第二次和第三次继续选择自己以为最安稳的路,结果依旧如此。
第三次的梦境,在姚珍珠看来,甚至都不像是梦境。
她仿佛当真死在了那一片蝴蝶花海之下,疼痛、血味、无法挽回的选择都在告诉她,这条路是确切的死路,她一门心思要走,那只能头破血流,葬送自己。
所以,重新来过的她,便选择了另一条路。
今日这个梦境似乎在告诉她,她终于选对了。
姚珍珠长长呼了口气,心中的忐忑和不安一并消散干净,她靠坐在那里,借着清冷的月光认真打量着这不大的偏房。
这屋子不大,但比她在御膳房所住的倒座房要宽敞一些,分了里外两间,里间自然是她跟楚拂晓所住之处,两人分睡窄炕两侧,每人身边都有炕桌和炕柜,方便她们存取体己。
除此之外,对面的窗楞下还摆了两张拼在一起的四方木桌,显然是为方便屋里住的两位姑娘。
在靠墙一侧,还摆放有两个箱柜。
这样的偏房,无论怎么看,都是细心布置过的。
对于她们这些司寝宫人的到来,毓庆宫显然没有含糊以对,虽然未来还不知是如何模样,但显然,她们的存在并没有被人漠视。
姚珍珠虽一心想要出宫寻找哥哥,但她心里也很清楚,若是连命都保不住,又何来一家团聚?
便是成了太孙殿下的司寝宫女,只要她能好好活下去,健健康康,没病没灾,那才是最好的选择。
姚珍珠打定主意,重新躺回炕上。
暖炕散着热意,便是夜半时分,也不见半分冰冷。
她再度舒了口气。
就如同她跟王婉清所言那般,能把日子过好,能让自己在这宫里舒舒服服的,才是最要紧的。
其他的事,都是次要。
姚珍珠如此想着,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次,一夜无梦。
之后几日,她们就一直留在后殿里,听从周姑姑的训导。
周姑姑似乎什么都知道。
她教了姑娘们如何坐卧行走,如何吃茶用果,也教导她们如何在宫宴中用膳,这一通学习下来,姚珍珠一点都不会不耐烦,她甚至觉得这些课程颇有趣味。
楚拂晓瞧她每日都兴致勃勃的,不由问:“姐姐不觉得辛苦?”
她们便是要学品茶,都要端着茶杯一两刻不得动,很是疲累。
但姚珍珠从来不会抱怨,她总是笑意盈盈的,高高兴兴学习这一切。
听到楚拂晓的问话,姚珍珠顿了顿筷子,示意她的宫女听澜给自己加了一块拔丝苹果。
苹果是新鲜玩意,听闻是跟着船队从波斯那边漂洋过海来的,若不是因为果子可以长时间保存,不易腐坏,大褚如今还不知苹果是什么样子。
如今摆在她们膳桌上的,是皇庄里栽种的果树所得,味道略有些酸,但配上拔丝的甜蜜糖壳,那种酸酸甜甜,脆中带软的滋味便丰富起来。
姚珍珠很喜欢吃,一口气吃了三块,依旧要加菜。
她对楚拂晓道:“你是没见过御膳房什么样子,便不是用来炒菜的大铁锅,用来做白案的小铁锅和瓦罐也有几斤沉,若是我手上没力气,身体不康健,又如何能在御膳房当差?”
楚拂晓倒是没成想她说的居然是这个,一时间有些愣住,半晌之后才笑道:“姐姐真是个风趣的人。”
姚珍珠摆摆手,一口拔丝苹果咬下一半,立即被里面又软又酸的果肉酸眯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