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医生看了一眼陆宇涵，“你是她家属吗？”“是。”“你们什么关系？”“我们、我们是同学关系……”多想说，我们是恋人关系，可即便真的是，中国也不会承认。“小姑娘，这样不行，立刻联系她的家长，万一她出了意外，你担得了责任吗？”医生语气是柔和的，但说出的话却让人难安，“她会有事吗？”陆宇涵有些慌张。“现在还不知道，病人现在昏睡不醒，出现尿shī_jìn 症状了。我的建议是，明天让孩子的家长过来，同时作进一步诊断。”医生嘱咐，晚上查房多留意夏未央这个病人。出了病房，医生问护士，“病人处于无意识状态，没有亲属签字，就安排住院了？”护士急忙说：“白天检查的时候，还有意识的。”陆宇涵的手有点抖，夏未央，你到底怎么了？你醒过来，告诉我啊！陆宇涵没有陈沐晗的联系方式，更没有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夏未央的手机关机，她现在想找人也找不到。这一夜，陆宇涵都没有睡着，或者说不敢睡，她怕夏未央有事。快天亮时，折腾一路的陆宇涵隐约听见了哭声，还以为是幻觉，但睁开眼睛，真的听见了呜咽的哭声，好像是……夏未央醒了？说醒了，却又没醒，眼睛还闭着，神情痛苦，说没醒，但人确实在哭，可陆宇涵叫她，她又不应。陆宇涵叫来护士，“她好像很难受，都哭了。”护士忙安慰她，“别哭，我去看看。”两个人都进去时，夏未央已经坐起来，表情茫然，眼神空洞，只见泪痕，未闻哭声。“未央……”陆宇涵迟疑地叫了声，夏未央一动不动，陆宇涵绕到她的正面，夏未央眨眨眼，歪着头看她，很陌生的表情。“未央？”夏未央又缓慢眨眨眼，没理陆宇涵，而是哑着嗓子，指指腿间的东西，对护士说：“拿出去。”第130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5那三个字，仿佛耗尽了夏未央所有的力气。对于找家长这件事，夏未央极力的反对，只要陆宇涵问她，她都会摇头。不管如何诱导，夏未央都不肯吭声，问得急了，人就要哭出来的表情，真是委屈极了。医生无奈之下，对夏未央进行了简单的问答测试，譬如：你叫什么，你多大了，三加二等于几……起初的夏未央并不打算配合，完全没了昨日检查前乖宝宝的样子，好似这一觉睡醒了，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昨日的夏未央，受着伤，有着很浓的情绪，她有意识，可此刻的夏未央，她伤口被处理过了，似乎毫无情绪，意识么，是有的，但是，反应却很迟缓。医生哄着，“如果问题都能回答上来，我们撤掉导尿管，也暂时不会给你家里打电话，所以，你乖乖回答问题，好不好？”简直是在哄小孩子。夏未央抬头，依旧红肿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医生半天，又低下头，点了点头。医生的问题，夏未央都对答如流，或许对答如流这个词，用在这里并不恰当。以上的问题，对于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是毫无悬念的问题。夏未央最后选择了写字，陆宇涵看到她握笔的手，才发现，她的手还有没好的伤口，手一直在抖，似乎不受控制，写一个字都很吃力。陆宇涵怎么看都想哭，这到底是怎么了？医生提问，也没有其他目的，她要确定，夏未央确实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排尿。几个问题，写得夏未央很累，当医生问她家庭住址时，她面无表情地丢掉了笔，伸手就要自己去拽导尿管。幸亏医生早有防备，伸手拦住夏未央，“最后一个问题，答完就给你摘下来了。”夏未央猩红的眼睛瞪着医生，医生郑重地说：“我答应你，问说的是真的。”夏未央这才把自己的家庭地址写下来，陆宇涵看了一眼，应该不是瞎编的，具体的她不知道，但城市是对的。医生让护士摘导尿管，往下摘的时候，夏未央似乎很紧张，颤抖的手紧紧抓着被子，对于护士的触碰有明显的抵触，哪怕是手不小心碰到了她，她都会下意识躲开一点，眉头深深地皱起。导尿管摘了，医生心里仍有疑虑，所以偷偷嘱咐陆宇涵，也嘱咐护士，要时刻看着夏未央的情况。想要知道她是否会正常排尿，喝水利尿是最好的办法。陆宇涵给夏未央倒水，她似乎也真的渴了，一口气喝了两大杯，还打了嗝，脸还是红的。陆宇涵心疼着，却又笑出来，想要抬手摸摸夏未央的头，夏未央立刻往后躲，防备的眼神死死地瞪着她，那看似没有波澜的眸光里也写满了警告：不准碰我。陆宇涵能读懂，所以，手伸到半空中又缩回来，“还要喝水吗？”夏未央足足瞪了她几秒，才木讷地摇摇头。“要不要去洗手间？”陆宇涵给她灌水，就是想看看她是否恢复正常了。夏未央又是盯了她好几秒，才自己转身，颤颤悠悠地站在地上，陆宇涵都怕摔着她。陆宇涵刚露出来要搀扶的意思，夏未央立刻右手紧紧抓握自己的左臂，身体紧绷地看着陆宇涵，依旧用防备和疏离的眼神告诉她：我拒绝被触碰。“那你慢点走，恩？”陆宇涵不敢大声说话，也舍不得，她能从夏未央看似凶狠的眼神里读出惶恐和不安。陆宇涵完全是出于保护夏未央，想跟在她身后，但是，夏未央看起来很介意，也很讨厌她这种行为。夏未央眼神警告之后，陆宇涵仍是要跟在身后，夏未央就干脆侧着身子，一步一步向前蹭，不时回头防备地看着陆宇涵，似乎一定要看着自己的身后，那样才能安心。“我跟你一起走，你别撞到。”陆宇涵不知道夏未央经历了什么，只要看见她对自己的行为，做出排斥的反应，陆宇涵会立刻调整。陆宇涵和夏未央并排走了，夏未央身体也正回来，不过，还是一点点往旁边蹭，和陆宇涵拉开距离。这个洗手间上得异常艰难，陆宇涵是恨不能自己替她小解，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心里从没有觉得如此的开心。这看似变态的反应，只因为，太在意夏未央。夏未央回来后，就躺下了，她似乎很累，双臂弯曲，紧贴着身体软趴趴地窝成一团，然后把自己的头也盖上。陆宇涵怕她呼吸不畅，想把被子拽下来一点，却发现，被子被压住了，“未央，出来睡觉，里面太闷了。”夏未央没有任何回应，陆宇涵试着拽了下被子，换来的是夏未央更加紧缩。陆宇涵的手僵在半空中，心止不住的疼，夏未央，你到底怎么了啊？夏未央的排外，很明显，不单单是陆宇涵，也对出现她身边的每个人，包括医生和护士。第二个明显的反应，对于任何问题，她只会用点头或者摇头来表达，如果两者都行不通，她就会呆呆地看着一个角落。医生心生不好的预感，趁夏未央睡熟了，叫陆宇涵出来，“还是不行，我看她的情况比之前严重了，虽然排尿正常，但是，很明显，她的精神受到了刺激，你立刻联系她的家长。”陆宇涵当然想过找家长，但夏未央之前的反应叫她不敢尝试，“她很抵触找家长，我们真的找了，会不会刺激到她？”“孩子对家人都是有依赖感的，家人能给与她的安全感，是我们任何人都给不了的。”医生压低声音，神色严肃，“再者，现在病人的情绪很不稳定，是否需要介入心理治疗，也要看病人的家属怎么决定。”陆宇涵也是担心这个，夏未央睡着时似乎常常做梦，经常哭得很伤心，可醒过来，她又变得面无表情。在夏未央的身上，出现了十分对立的人格，她面无表情却又十分易怒，她醒着的时候沉默睡着时却在哭喊，最最让陆宇涵接受不了的，现在的夏未央，和之前的那一个，完全是两个人。如果以前的夏未央告诉她，我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她都会相信的。陆宇涵也担心夏未央，身上的炎症开始消了，伤口也开始痊愈了，但人的反应却没有变。陆宇涵决定和夏未央的家里人联系，夏未央的手机不知道被她放在哪里，陆宇涵是偷翻过好几次，都没有找到。陈沐晗和连教授之间，陆宇涵选择了连教授。连教授问了几句，陆宇涵都含糊其辞，套来了夏父的电话，直接打过去了，把夏未央的现状说了。夏母听闻消息，整个人惊得说不出话来，但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流。两人从楼上下来，遇到了刚刚加班通宵的陈母，夏母一双泪眼太明显，陈母出于关心过来询问。自打这两孩子确定关系，陈母也没把夏未央父母当外人。乍一听夏母说夏未央的事，陈母觉得那是骗人的，“这怎么可能？未央那孩子那么聪明可爱的，再者，有这事，沐晗也不可能不告诉我，你等我电话问问。”“对对，你问问。”夏母都忘了这事，心里生出渺茫的希望。“沐晗，妈问你，夏未央现在怎么样？”陈母上来就问夏未央，让陈沐晗慌乱到不知该如何回答。想起夏未央杳无音信，眼泪刷地就下来了，陈母听不到回应，再追问几次，听到了隐隐的哭声，她不敢相信地问：“夏未央真的出事了？”陈沐晗压抑的哭声传过来，陈母安抚她，“姑娘，你先别哭！跟妈说到底怎么回事。”“妈……”那是她唯一的主心骨了。“告诉妈妈，未央是不是真的出事了？”“还不说？”陈母把夏母的话转达给她，“夏未央的妈妈说，他们接到来自北京的电话，说夏未央住院了，整个人的情绪非常不好，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谁问都不说话，也不让人碰，你们两个是吵架了还是怎么了？”陈沐晗的哭声，止不住了，她放声大哭，心里一遍遍地叫：夏未央，夏未央，夏未央……第131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6陈母挂了电话，夏母的眼泪再次落下，虚无缥缈的期望落空，“我们家未央真的出事了，是不是？”陈母虽然没有问出细节，但陈沐晗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什么。陈母从没有听过陈沐晗如此无措，如此的绝望的腔调，她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似乎记忆出现了断点，“我和你们一起去北京。”陈母说。陈母回家取了必备物品，和夏母、夏父一同飞往北京。路上，夏母问陈母：“是不是两个孩子吵架了？”陈母摇了摇头，慎重地说，“未央现在不好，沐晗现在也不好，我不当面问，怕是什么都问不出，不过我觉得不是吵架那么简单。”夏母心里啊，再一次后悔，为什么，要同意女儿和陈沐晗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老天爷一次次地告诉她，她不该同意的。“如果未央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原谅陈沐晗。”夏母不想那么小气的，但是，她知道，孩子出事了，一定和陈沐晗脱不开关系。从小到大，就没见夏未央在意过什么，活了这么大，最最在意的就是陈沐晗，谁都比不得，连她这个亲妈都比不得。可那又怎么样？一想到电话里自称夏未央同学的孩子说，夏未央刚被送到医院尿shī_jìn 过，现在整个人都是沉默寡言很排外，夏母的心，疼得快流血了。夏父劝道，“别这么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夏母哭着说：“还能怎么回事？你那个姑娘爱人家爱的连命都不要，到头来怎么样？受了伤，都不告诉家里，我怎么生出这么个逆女来！”爱之深恨之切，心疼过度，就想骂夏未央。夏母想着，见了面，一定好好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孩子。陈母不想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只说：“未央出事，我也难过，我去北京，是为了解决问题。”相较于夏母的泪水涟涟，陈母显得过于冷漠和无情，这更让夏母看不顺眼，陈家的母女两肯定都是一个德行，冷血。下了飞机，兵分两路，陈母虽然也想去看夏未央，但是，解决问题更重要，“姑娘，你在哪呢？”陈母还没告诉陈沐晗，她来北京了。陈沐晗此刻正在医院护理楼外面，天冷，夜黑，在外跑了一天，还不想进去，心里实在压抑。得知夏未央出事了，但没问出具体的医院来，这简直让陈沐晗发疯。一整天，她挨家医院跑，林薇月和莫安也在跑，可惜，毫无音讯。北京的医院真的是太多了，陈沐晗紧了紧冰凉的手心，“妈，你告诉我，夏未央在哪个医院好不好？”陈沐晗今天在电话里就问过，可母亲不肯说。“不急，妈肯定会告诉你的。”陈母又问，“你先告诉妈妈你在哪，别让妈妈担心。”之前通电话，陈母问过这个问题，陈沐晗没说。“我没事。”陈沐晗说。“我给你们宿舍的同学打电话，她们都说你不在宿舍，也好久没上课了，还和老师撒谎……”陈母顿了顿，陈沐晗的眼眶发酸，“妈……”“妈不是想责怪你。”陈母柔了语气，“要记住，妈是你的依靠，是你的家人，是可以让你依赖的。”陈沐晗不吭声，陈母又说：“你得先让妈妈安心，妈妈才敢把夏未央的位置告诉你，否则，你这样慌慌张张的到处乱跑，出了事怎么办？”“妈~”陈沐晗颤音，露出了松动的意思，陈母问她，“姑娘，先告诉妈妈，你们两个有没有吵架？”“妈，不是吵架那么简单。”“恩，那你说。”“……”陈沐晗又没动静了。“你不告诉妈，也没什么，妈现在问你，你现在碰到的难题，靠你和夏未央能解决吗？”陈母这话一出，让陈沐晗心里更加没了底气，“你还是个孩子，有问题解决不了，是很正常的，别给自己压力，告诉妈妈，你在哪？恩？”陈母其实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可对着此刻的陈沐晗只能哄着来。“我在医院。”半晌，陈沐晗吸吸鼻子说。陈母心里一惊，难道孩子也住院了，“你身体不舒服了？”“不是我。”陈母松了一口气，“恩，不是你就好，是你同学病了吗？”陈沐晗犹豫了一秒，模棱两可地说：“算是。”“那你同学是因为你生病的吗？”“……”陈沐晗不说话了，陈母心里摸准了点什么，“或者，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夏未央？”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陈母离真相原来越近了。这并不难猜，这两个孩子，轻易不会分开，既然分开，必定有大事。陈沐晗一听到夏未央的名字，又想哭了，抽抽搭搭的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