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荼推拒的动作停了下来。云野伸手抚摸着白荼的头发,轻嗅对上身上的青草气息,将双臂略微收紧。要说不害怕是假的。他身上这伤距离要害只差毫厘,他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这人了。白荼沉默许久,抬手攀上云野的手臂,再缓缓滑下,搂住对方精瘦的腰肢。疯狂思念对方的,何止是云野一个人。白荼靠在云野肩头,轻轻闭上眼。半晌,云野轻声开口:“抱歉,原本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这怎么叫牵扯,”白荼抬起头,瞪他一眼,“这就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给我传信的理由?”“师尊,我……”云野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轻轻道了声“抱歉”。白荼闷声道:“你知道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云野:“那我说些别的?”云野深吸一口气,手指划过白荼的脸,试探地问:“我可以吻你吗?”白荼的耳根刷地红了。他抽回放在云野腰间的手,豁然站起身,又气又恼。白荼:“胡说八道什么,外面战事正紧,你又受这么重的伤,你这人满脑子怎么都是这些……这些东西!”云野垂下眼,由于失血过多而发白的嘴唇让他看上去更可怜了些。云野软声问道:“真的不行吗?”又是这招!这人算准了白荼就吃这套,百试不厌。白荼转开目光不看他,坚定道:“不行,躺回去。”可云野却伸出手,勾住白荼的手指,指尖状似不经意地在他掌心轻轻划过。手掌细腻的触感伴随着一股酥麻痒意,从白荼的后背升腾而起。白荼想抽出手,却被对方用力拉住,根本挣脱不出。白荼忍无可忍转头瞪他,云野抓紧时间卖惨:“师尊,伤口好疼……”云野道:“我不是故意不给师尊传信的,我刚受伤那两天,浑身动都动不了,更别说起身。师尊,你别生气……”白荼的眼神软下来:“这么严重啊。”云野连连点头:“是啊是啊。”“那既然如此……”白荼将手从云野手中抽出来,缓慢覆上他的衣襟,将人压回床上。白荼居高临下地看他,眼神柔和。“如此,你更该好生休息,少想些有的没的。”说完,他抽身而出,走向门外。云野:……???第43章白荼出了庭院, 一眼便看见小灰球被一群魔渊下属好奇地围在中央。小灰球五官俊秀, 最近被白荼养得胖了些,看上去肉肉呼呼, 一张小圆脸格外讨人喜欢。被陌生人包围着,小灰球倒是一点也不害怕, 神态自若地握着根糖葫芦, 仍由一众人对他问东问西。白荼朝他走过去。“是呀, 我爹爹对我可好了, 但是爹爹炸掉了家里的屋子,我们就没有地方住啦呜……”白荼:“……”……能不能不要再提炸房子这件事了。不等白荼说什么, 小灰球发现了他的到来, 从石凳上起身, 嗒嗒朝他跑过来:“爹爹, 你与阿爹说完悄悄话了吗?”白荼:“我……是啊。”小灰球仰头看他:“那我可以去看阿爹吗?”“当然可以去。”白荼温声道, “可是阿爹受了很严重的伤,小灰球进去后安静些,不要吵到他休息, 好不好?”“嗷!”小灰球进了屋, 白荼这才转头看向芷风:“这孩子……有些调皮,多谢芷风姑娘照顾他。”芷风摇摇头:“哪里话,少主很可爱, 也很懂事, 大家都很喜欢他。”白荼道:“还有……云野的事, 也劳烦姑娘与诸位费心了。”“仙尊何必客气。”芷风道, “若非尊上及时回来,临渊城恐怕早被敌军攻破,若要说谢,也该是我们才对。”白荼问:“现在情形如何?”芷风道:“尊上原本是想今晚夜袭敌营,可他中了乌麒的刀伤,实在不宜在这时候再出战,我等原本想劝尊上再歇息几日,可他……”芷风停顿一下,又道:“尊上往日最听仙尊的话,仙尊可否替我们劝劝他?”白荼思索一下,道:“劝就不必了。战事拖得越久,便越容易多生事端。夜袭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可是……”“姑娘放心,我不会让他去。”白荼回眸看了眼房屋方向,淡声道,“既然我来了,就不会允许有人再伤害我的家人。”“明晚,我亲自去会一会乌麒。”白荼找芷风详细询问过军备情况后,正要进门,恰好遇见巫医前来送药。白荼朝他点点头:“巫医大人。”从先前云野以心头血帮白荼养胎开始,巫医便对白荼心有芥蒂,总将他当成勾引自家尊上的祸水。此刻见了白荼,巫医先是惊讶,随后冷哼一声:“我说尊上怎么肯乖乖回房躺着,原来是昭华仙君到了。”白荼哭笑不得,但也没和他计较。看见他手中拎着的药盅,便道:“我给他送进去吧。”巫医眉头稍皱一下,像是有些不乐意。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将药盅递给白荼。白荼接过药盅,问道:“巫医大人,敢问云野如今伤势如何,何时才可痊愈?”巫医摇摇头,叹息:“尊上的伤并未刺中要害,可是那乌麒的刀上带有特质的魔毒,致使伤势难以愈合。老夫如今仍在寻找解毒之法,现在只能以汤药慢慢调理,另尊上的伤势不再恶化。不过,要想彻底痊愈,还得花些时日。”“太慢了。”白荼神色一沉,道,“乌麒那里,应当有解药。”巫医道:“这是自然,不过,那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将解药交出来,唉……”白荼敛下来眼中黯色,温声道:“我明白了,劳烦巫医大人多费心。”白荼谢过巫医,自己端着汤药进了屋。屋内,小灰球正趴在云野床边,抓着他的手与他说话。“……我之前抓到一只小狐狸,小小软软的,特别可爱嗷!”云野饶有兴致:“狐狸?味道如何?阿爹小时候也吃过狐狸,味道不错。不过狐狸不好抓,狡猾得很,稍不注意就会被它逃了。你得先制住他,然后扒了狐狸皮,再之后……”白荼:“……咳咳。”屋内的父子二人不约而同转头看过来,白荼走进内室,狠狠瞪了云野一眼:“不许教儿子这些。”“哦……”云野悻悻闭嘴,不敢再说什么。白荼走到床边,扶着云野坐起来:“先把药喝了,睡一会儿。我问过巫医,你这伤势须得静养,这几日你不要离开这里,好生休息。”“可是乌麒那边……”白荼端起药盅,舀起一勺喂到他嘴边,抬眼看他:“别说话,喝药。”云野不敢忤逆他,乖乖将那药喝下去。一盅药喝完,白荼收拾好了药盅,又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带小灰球出去。”他说完拉起小灰球的手要离开,云野连忙朝小灰球使了个眼色。小灰球了然,拉了拉白荼的手,撒娇道:“爹爹,我想睡觉了。”白荼脚步一顿。自从祁鸣山遇袭到现在,白荼一直带着小灰球在外奔波。他倒还好,小灰球从没出过远门,应该是累了。想到这里,白荼有些歉疚,柔声道:“我让他们带你去休息。”小灰球却不肯走,执拗道:“我想和阿爹睡。”“不行,阿爹他……”“师尊。”云野开口道,“我与小灰球好长时间没见面,我也想与他多呆一会儿。师尊不必担心,他不会打扰到我。”白荼迟疑一下,答应下来:“好吧,那你留在这里,不许闹阿爹,明白吗?”“好嗷!”小灰球欢快地应了一声,拉起白荼的手往回走。白荼:“……?”云野快速往床榻内挪了挪,留出空隙。小灰球把白荼拉到床边,蹬掉鞋子爬上床,回头见他没动,催促道:“爹爹快上来呀。”白荼无奈看他:“我为什么要上来?”小灰球歪着脑袋,一脸理所应当:“爹爹不是答应可以留在这里吗?”白荼:“可是……”小灰球眼睛里立即蒙上一层水雾,委屈道:“小灰球想要爹爹抱。”白荼:“……”最终,被自己儿子忽悠躺上床,看着那父子俩如出一辙的坏笑,白荼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套路了。……这小子什么时候学坏的?他抬手在那傻笑的父子二人额头上一人敲了一下,严厉道:“赶紧睡觉。”父子俩对视一眼,乖乖躺好不敢再胡闹。屋内渐渐安静下来。云野喝了药,呼吸很快平顺下来。小灰球则是累得不轻,没多久也熟睡过去。白荼偏头看了看身旁的男人,再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崽子,嘴角缓缓勾起。他一手揽住小灰球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悄然伸过去,牵住云野的手,闭上了眼睛。室内一片静谧。云野重伤未愈,统帅职责顺理成章被白荼接过。白荼虽为正道仙尊,可临渊城的下属都知道他与云野的关系,心中早先入为主的将他当做魔后。况且现在白荼又生下了魔君后代,临渊城众人自然对白荼更加服从。至于他们真正的魔君大人,则被关在屋内,下床也不让。非但外头派人看守,屋内还有小灰球盯梢,云野第五次试图出门失败后,恹恹躺回床上,竟生出了几分到底谁才是魔君的怅然。……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翌日,夜袭部队还没来得及出发,前线便收到消息,乌麒大军正在朝他们进发。白荼立即派兵迎战。于是,在魔渊尊主后知后觉得到消息,心急火燎赶到战场时,战事已经接近尾声。云野登上城楼,恰好看见自家师尊以一敌众,一举冲入敌营。手中一把流光仙剑所向披靡,英勇之让云野闻所未闻。云野:“……”比前世昭华仙君随正道进攻魔渊那次更叫人胆寒。临渊城原先便已重创过一次乌麒的jūn_duì ,乌麒明白仅靠自身难以与临渊城抗衡,否则他也不会将心思动到远在祁鸣山的小灰球身上。而白荼此次到来,更是让乌麒进退两难。被逼无奈,他只得率先出兵,想打临渊城一个措手不及。可他到底低估了昭华仙君的实力。派来的先头部队很快兵败如山倒,乌麒下令撤退,还没等命令传达下去,一抹素白的身影忽然落到他面前。身旁的副将还未惊呼出声,立即被一把仙剑穿胸而过。乌麒长刀出鞘,挡住了朝他迎面而来的剑势。白荼脑海中都是云野胸前那道刀伤,若不是他及时避开要害,他现在恐怕已经……白荼想到此事就怒火中烧,连带着剑身上的光芒都亮了几分。他一挥剑,斩断乌麒手中的长刀,又是一掌,将对方击退。周遭魔军纷纷朝白荼涌来,白荼扫视一眼四周,身体腾空而起,左手扣住乌麒的肩膀,将他带离了原地。白荼带着乌麒来到僻静处放下,乌麒还未起身,便察觉到一把泛着寒意的仙剑落到他脖颈间。白荼冷冷看他:“解药交出来。”“咳……我当真是低估你了。”乌麒被白荼一掌震伤了经脉,如今已无还手之力。他轻叹一声,道,“难怪当初乌鸠会劝我防着你,昭华仙君不愧为昭华仙君。”白荼不想与他废话:“解药。”乌麒从怀中取出一玉瓶,道:“解药我可以给你,不过昭华仙君当真不愿考虑与我合作?其实我对修真界并无太大野心,我与我那废物弟弟不同,我想要的不过是一统魔渊罢了。”“你与我合作,只要我成为魔渊尊主,便帮你攻入修真界。到时,我可以辅佐你成为修真界至高无上的存在,再也无人敢忤逆你。不像现在,修真界弃你不顾,魔渊你又留得名不副实。”他说着,将玉瓶递给白荼。白荼接过那玉瓶,问:“这药是真的?”“自然。”乌麒道,“我那刀上的毒并不罕见,你们巫医费些时日应当也能配制出来。何况这毒并不致命,用这解药换仙尊与我合作,我觉得值。”白荼:“可我若不想与你合作呢?”乌麒道:“仙尊何必如此固执,云野能给你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他有什么值得你如此痴心一片?”白荼眼神暗了暗,没有回答,手中的仙剑却光芒大涨,冷声道:“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愿不愿退兵?”乌麒嗤笑道:“退兵,然后永远只能做那废物的下属,与正道休战?”“我魔渊一族自百余年起便与正道纷争不休,就算前任尊主大人在时曾与我政见不合,可他也从未向正道低头。我告诉你,我死也不可能----”乌麒的话还没说完,被白荼一剑穿胸而过。白荼抽出配剑,剑锋抖落一串血珠。虽然经历了战场厮杀,可他身上的衣衫仍然素白无暇没有沾染半分污渍,仿若只是经历了一场修真界最无足轻重的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