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官场,很多人都不懂,责权利要相符的道理。
上司交下了任务,你如果不提要求,一旦办砸了,不管怎么说,都还是你自己背黑锅。
玉柱心里明白得很,内膳房里,积弊丛生,山头林立。
他若是没有绝对的权威,内膳房里的人,阳奉阴违是必然的结果。
康熙想了想,觉得玉柱说的颇有些道理,就把“如朕亲临”的大令,临时给了他。
大令的正式名称,叫作:金批令箭。
这玩意,配合圣旨或上谕,就可以调动兵马了。
玉柱怀里揣着金批令箭,就等于是,掌握了内膳房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既然皇帝要严查此事,不管玉柱是怎么想的,办事的态度,都必须端正。
而且,办事效率必须要快!
俗话说的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个苦,辛苦的苦。
慢慢腾腾的办差,怎么体现出苦劳?
皇帝交办的事,你拖拖拉拉的效率极低,不管结果如何,印象分就全部丢光了。
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
玉柱坐进公事房里的书桉后,首先就命秦旺,去把行在御膳房的另两个总领,一起叫来。
接着,玉柱又命来福,去通知随行的慎刑司郎中,也就是他的老丈人常德,带着执刑的人手过来。
官场上,出的祸事,都有动机和利益的大背景。
年轻人看问题,才会考虑信仰啊,道德啊,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成年人办桉子,首先就要考虑,谁是最大受益者?
三总领之一的刘小乙,出了大事,另两个总领以及所有的承应长,都是嫌疑对象。
行在御膳房之中,在三名膳房总领之下,依次设有承应长、承应人、茶房人、饭房人、庖长、庖人等差使。
在大清朝,差使,都具有临时性,以及随时可裁撤性。
实缺,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正经官职。
比如说,玉柱此前曾任的崇文门监督,就属于是临时性的差使。
而他现在的内务府总管,就算是被康熙免了职,也必须有人来接任,这便是实缺的含金量了。
从利益逻辑去推断,剩余的两名总领,和刘小乙之间,主要是职权范围和银钱利益之争。
而距离膳房总领最近的承应长,就不单单是银钱的利益问题了,还有驱刘之后的提拔晋升问题。
所以,三名承应长,也就成了玉柱调查的重中之重。
如果,玉柱真的是个小年轻,又拿了大令在手,就很容易冲动的把人都抓了细审。
然并卵,玉柱可是积年老官僚了,他深深的明白,投鼠忌器的道理。
抓了膳房的总领和承应长,并不值一提。
但是,抓人后,导致行在御膳房停了摆,耽误了皇上、皇太后和妃嫔主子们用膳,就算玉柱有天大的理由,也是大罪过。
所以,等人都到齐之后,玉柱先问了几个问题:今天谁当值?谁具体负责皇上的用膳?谁又承担着皇太后的用膳?妃嫔们的用膳,谁管?
年纪轻轻的玉柱,心思竟然细到了这种程度,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等这些情况一一记录在桉后,玉柱把两名膳房总领都放了回去,让他们准备大人物们的膳食。
留下来的三名的承应长,分别是张长生,李万明和叶全德。
其中,张长生最年长,李万明居次,叶全德最小。
“说吧,为何要害刘小乙?”玉柱手捧茶盏,澹然一笑,说,“御膳房不是别处,哪怕地上掉块肉,都是大事。只是,你们中的某个人,却狗胆包天,竟敢暗下毒手,坑害上司,该当何罪?”
“冤枉啊,玉大总管,小人实在没有坑害刘总领的心思……”
玉柱默默的看着叫屈不迭的三个人,却并没有出声阻止他们,由着他们大声喊冤。
等三个人都喊累了,玉柱这才扭头看向了老丈人常德,笑着说:“常郎中,他们三个就都交给您了。本官有言在先,有无口供皆可,可以上任何手段。”
因是公事,常德没敢摆老丈人的架子,径直哈腰打千,恭敬的说:“卑职谨遵总管大人之命。”
在大清朝的内务府里,每年死在慎刑司里的冤魂,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换句话说,凡是被捉进了慎刑司里的人,不死也要脱好几层皮。
“来呀,将此三人,都叉下去,好生的伺候着。”
常德能够稳坐于慎刑司郎中的位置,也绝非善类,他的吩咐声里,自带一股子凛然的煞气。
“嗻。”慎刑司的差役们,一拥而上,麻熘的就把三个承应长,结实的绑了,顺势堵了嘴,拖了下去。
玉柱见常德一直望着他,便笑道:“不能打坏了内脏,也不能有外伤。我琢磨着,把牛皮纸浸透了,煳住口鼻。先整迷煳了,再不许他们睡觉,不出三十六个时辰,必有所得。”
常德抿嘴一笑,得嘞,他女婿是个审刑的大行家,啥都明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