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行不置可否:“分拉得很开,不会有人能追得上。”宴好:“……”口气很狂,但不是吹牛。----下午两点左右,宴好跟江暮行到达a大。这个时间线上,a大放暑假,大门对面的公交站台都是提着皮箱的年轻男女,不时有一串轮子碾过路面的声响。宴好把头上的棒球帽拽拽,站在大门口把相机给江暮行:“班长,你帮我拍个照。”江暮行举起相机。宴好比剪刀手:“把我拍的帅一点。”话落,他就看见江暮行拿着相机后退好几步,停在一处,然后……单膝跪了下来。宴好的心脏砰砰直跳,耳边的杂音似乎都离他远了,他听见了江暮行膝盖碰到灰尘的声响。江暮行喊:“笑。”宴好本能地翘起嘴角,眼尾也弯起来,笑得明媚。江暮行没有动。宴好等了又等,快笑僵了:“班长?”江暮行按下了快门。之后宴好得寸进尺,拉着江暮行站在原来的地方,请一个a大生帮忙拍一下。于是宴好有了跟江暮行的第一张合照。虽然他们只是并肩站在一起,没有其他肢体接触,但他们看的是同一个方向,在同一个框里。属于他们的青春年少就此定格。宴好看着照片,心里产生出了一种只要好好学习,什么都会有的感觉。整个人都飘了。宴好把照片划过去,又划到自己眼皮底下。感谢前面二十多天的宴好,有他的刻苦跟坚持,才有自己的这一趟圆梦之行。----“班长,我再给你拍几张吧。”宴好兴致勃勃的像个春游的小学生,“路牌底下怎么样?”江暮行打着他硬塞过来的遮阳伞,立体分明的轮廓全遮在阴影里:“你到底进不进去逛?还是说,你就在门口拍照?”宴好小步跑到伞的边缘,飞速探头看了看伞里的江暮行:“班长,你是不是不想打伞啊?”江暮行面无表情。宴好咳一声:“我也是为你好。”“晕车的人刚坐完车,身体会不舒服,今天很晒,你在酒店又没休息,万一你晕倒了,我都不好把你弄回去。”江暮行嗓音略沉:“帽子加伞。”宴好心说,有时候不方便打伞,所以帽子还是要戴,我只是想安安静静跟你逛个校园,不想你都到哪都是焦点,被人打量议论。但这些话不能说。面对江暮行的注视,宴好脸不红心不跳地笑了笑:“为你好,真的。”江暮行睨了他一眼。就在这时,马路对面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小江。”是黄绪,旁边还有个很高挑的女生,短裤底下的一双腿又细又直,头发比杨丛前女友的还要长。这样的天气,她都没扎起来,全披在肩头,随风飘飘,气质很好。宴好跟江暮行八卦:“黄绪的女朋友身材真好。”江暮行把伞收了。宴好又说了句:“很正。”江暮行棒球帽也摘了。周围顿时投过来多道视线,掀起一片骚动。宴好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不好了,他正要说话,黄绪已经带着女朋友往这边来了。黄绪没急着给女朋友介绍,而是走近点,眼睛在江暮行跟他身旁的男孩身上梭巡:“出来玩啊。”他的表情很是意味深长:“出来玩好。”完了又看向江暮行,无视他的冷眼警告,笑着说道:“是要出来。”三句话,一句比一句有深意。第34章黄绪是来接女朋友回家的, 寒暑假都这样, 年年如此,没料到会在a大门口碰见江暮行,发现他不是一个人, 身边还带了一个,这又是意料之中的事了。把人带出来, 带到陌生的城市,身边一切都是陌生的, 很容易让对方产生一种“我只有你”的依赖感。这一点黄绪很有心得。当年他就是这么追到的女朋友。况且两个人出来玩,除了有很多机会了解彼此的其他面,促进感情上的交流, 还可以制造出一系列回忆点。俗话说得好啊, 招不在新,有用就行。更何况还是双箭头。----黄绪站在学校冷饮店外排队,看江暮行的男孩在不远处的树底下打电话, 天蓝色t恤左下角有块驱蚊贴, 确定没看错,就颇为暧昧地冲江暮行使了个眼色。“驱蚊贴是怎么说的?”黄绪揶揄,“你不会说是我给女朋友买多了, 随手给了你一点吧?”江暮行没言语。黄绪自动理解是承认了,他竖起拇指:“小江班长,你是闷骚中的这个。”前面的人拿了喝的离开,江暮行走进店里:“你们喝什么?”“这该是我请客啊。”黄绪搔了搔一头金发,“不过, 以我们的关系,客气就没必要了。”他伸出两根手指:“两杯冰红茶。”江暮行又要了一杯不加冰的茉莉花茶,一杯奶茶。黄绪“啧”了声:“男孩子还喝奶茶?”江暮行冷冷扫他一眼。黄绪举手投降:“能喝能喝。”江暮行把帽子摘下来,捋几下发丝,再扣上去。黄绪示意他看还在打电话的男孩:“不问我怎么看出来的?”江暮行半张脸都被帽檐投下的阴影挡着,看不清神情。“烫伤膏。”黄绪透露了个信息,下一秒就来一句,“是不是给你做菜烫伤的?”见江暮行终于有了反应,黄绪拍他肩膀:“你绪哥是过来人。”“那次我带队去m市演出,前一晚在电话里跟你说了,你没让我稍东西,第二天却打给我,叫我捎烫伤膏,点名要什么牌子,还说要正宗的。”黄绪别有深意,“太不像你的作风了,你就算烫一手泡,都不会这么重视。”江暮行把树底下的人圈在了余光里。“其实更早点,酒吧门口我就怀疑了,那会你有两个同学在场,另一个是富家小少爷的正常反应,好奇又不屑,就他对我有很大的敌意,从我走到你身边开始就盯我。”黄绪心有余悸地摇头:“当时我都有种被蛇盯上的感觉。”多可爱一孩子,就是偏执,占有欲很变态。黄绪瞥瞥左边看不出心思的江暮行,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第二次在卖场碰面,敌意就没了,我猜……”黄绪笑着挠挠眉毛,“你说了我的感情状况,说我有个谈了七年的女朋友,谈情很好很稳定。”江暮行不露声色:“绪哥,你话多了。”“今天特殊,好日子。”黄绪阳刚的脸上写满兴味,“说起来,卖场那回,还是我给你制造的一机会,人亲自给你送u盘了,那晚你有利用吧?你不是个浪费机会的人。”江暮行不知想到什么,周身的气息有变。就像一片沉寂的深海里突然翻出了一个水泡,又在瞬息间卷起一条波浪。然后一轮暖阳缓缓升起,海平面波澜壮阔,激昂不止。这一刻,江暮行藏在世界里的光亮泄露了出来。黄绪心下震惊,虽然他天生就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但这小子是例外,这会倒是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打破了认识一年多以来的零记录。他感慨又替他高兴:“看来是用到了那个机会,不管怎么说,你都该请我吃饭。”店员递上来一个袋子,红着脸说道:“帅哥,这是你点的饮料。”江暮行提了袋子出去。黄绪懒洋洋地走在后面,看一眼已经挂掉电话的男孩:“过来了。”江暮行把两杯冰红茶给他:“这个话题到此为止。”黄绪一手拿一杯:“ok。”江暮行问道:“a大有哪里能逛?”黄绪答非所问:“现在这个点,这个气温,哪里人都少,没几对情侣大中午的跑出来,在学校里手牵手腻歪着约会。”江暮行朝宴好方向走,脚步一顿,交代了一句:“不该说的,别说。”“你小子也太谨慎了,我要是想说,在大卖场就说了。”黄绪像一个兄长一样,给他把帽子正了正,“前方的路很难走,祝好运。”江暮行转身就走。黄绪操着一把仿佛历尽千帆的沧桑嗓音说了句:“再大的雨都有停的一天,太阳会出来的,面包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都会有的,上天善待每个热爱生活的人。”像是有感而发地煽情一回,也像是真心诚意地说给迎着光走的江暮行听,或者说给经过的陌生人听,又或是说给自己。所有你以为永远跨不过去的坎,都会过去。----宴好挥手回应黄绪跟他女朋友。“两人很配。”宴好想起来什么,“班长,他们现在是七年之痒吧?”江暮行侧低头:“什么?”“不是有个说法叫三年之痛,七年之痒吗?“宴好说,“黄绪跟他女朋友正好是第七年,不知道痒不痒。”江暮行戳开茉莉花茶的盖子:“痒了就挠挠。”“此痒非彼痒,痒在心里了,”宴好的嘴抽了抽,“不容易挠的吧?”“有什么不容易的,关键看愿不愿意挠。”江暮行颔首,“从树荫下走。”宴好还没听够呢:“班长,我们再聊聊呗,我觉得你在感情上的理解很有一套。”江暮行不咸不淡道:“我在学习上的理解有好几套,要听吗?”宴好:“……”江暮行径自沿着一排榕树往前走,宴好脚步飞快地追上去,地上枯叶被踩得“咯吱,咯吱”响,节奏轻快又澎湃。“班长,这个奶茶……”宴好连着吸溜两口,“很好喝。”江暮行没说什么。宴好落后一步,两手捧着奶茶,头垂下去,嘴角上扬。前面响起江暮行的声音,喊:“宴好。”“诶!”宴好飞快应声,人也跑向他。----阳光正烈。宴好跟江暮行在a大走走停停,拍了很多照片。他羡慕又向往这里的学生,嘴上碎碎叨叨说了很多,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途经一排球场,一个篮球滚到宴好脚边,球场上有男生的叫声:“嘿,哥们,麻烦扔一下球!”宴好捡起球扔过去,结果因为手上都是汗,球滑掉地上了。球场传来一阵哄笑。江暮行弯腰捞了球,随手一抛,球在烈日下划过很流畅的曲线。遗憾的是,球冲向篮筐时偏了一点点位子,重重磕了下篮筐边缘,弹出去老远。球场的a大生们表情精彩纷呈。明明是一场装逼失败的直播现场,却因为当事人长得太帅,他们都嘲笑不起来,气人。他妈的,老天爷不公平。刚才让宴好扔球的高个男生从球场跑过来:“不是本校的吧?”江暮行俯视他。大概很少被人从这个角度打量,男生的脸色有点难看,他戏谑:“我知道了,你们其实是高中生,想来看看传说中的a大什么样。”说着就寻找身高上的安慰般,往个子比自己矮一截的男孩身上瞥,这一瞥,看到他眉心小痣,眼睛微睁,呆住了。“啪”宴好嘴里的泡泡糖吹了个泡泡。男生回神,帅气的脸上露出一对酒窝:“小弟弟,你……”宴好头顶的天空突然一暗,江暮行撑开了伞:“走了。”这么猝不及防地共打一把伞,宴好愣了愣,呼吸有些急促,都不会思考了,就无意识地跟着江暮行,他往哪走,自己就往哪走。后面的男生笑着大声喊:“我王郁,大一经管的,希望明年的新生报道队伍里面有你们,加油哦,小弟弟们----”有嚣张,没坏心眼,就是个开朗阳光的大男生。宴好听着那喊声,有一点血液沸腾,高三,高考,都快了,人生会走上另一个阶段,他要竭尽所能拽上江暮行一起走,哪怕不择手段。“班长,你会考虑a大吗?”江暮行不答反问,似是很随意的口吻:“怎么,你喜欢?”宴好不假思索:“我喜……”两个字出来,他的话锋一转,难为情地捏捏手指:“班长,这个问题,你问我一个学渣没意义的啊。”江暮行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没意义?”“那肯定没有。”宴好揩掉鼻子上面的汗珠,“a大的录取分数线很吓人,我这辈子都没戏。”江暮行沉默半响:“这次期末之前,你有信心能达到目标?”宴好已经知道他会说什么了:“没有。”江暮行沉声道:“所以不到最后,就不知道结果。”果然是这一类话,宴好咬住嘴角想,你不来a大,我就算拼死拼上了,也没什么意思。江暮行突兀地开口:“我明年会来a大。”宴好怔住了,上次他问的时候,江暮行说没想好,现在怎么……江暮行把伞收了,拇指摩挲着伞柄:“a大给过我一个保送的名额,我还没拒绝,今天走一圈发现景色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