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可不,牛逼死了都,我爸本来一肚子火,听说是给你炖肘子,就笑呵呵的给我妈打下手,两口子忙得跟儿媳妇要进门一样。”杨丛补充:“嘿,还是已经怀上小娃娃的儿媳。”宴好的脸抽搐。杨丛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不止我爸妈,夏水说她妈也总提你,就你这性子,竟然能这么讨爹妈那一辈人喜欢。”宴好慢悠悠地瞥一眼:“我性子怎么了?”“好!”杨丛立刻竖大拇指,“好得呱呱叫!”宴好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杨丛趴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笑:“小好,你要是女孩子,我妈早把手上那镯子传给你了没,可惜鸟。”宴好叼住大半个油桃,把游戏退出来:“说的好像我是女的就能看得上你一样。”“操!”杨丛怒了,“哥们我又高又帅,又有钱又大方,人还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最关键的是看着风流蔫儿坏,其实超级老实本分,打着灯笼也很难找好不好?”宴好:“哦。”杨丛吐血,白他妈浪费口水:“你说我爸妈会不会喜欢玲玲?她那么可爱,那么乖,应该会很喜欢的吧。”宴好啃油桃的动作一顿:“你要带她回家?”“在计划里了。”杨丛扒拉扒拉一头自然卷,眉毛帅气地一挑,“爷们嘛,就该实在点,不整虚的。”“不过具体还是要听听她的想法,商量着来吧,多沟通,不能因为快高三了,快高考了,就不想以后了,成年人的爱情不该那么玩儿。”宴好继续啃油桃。杨丛踢他:“羡慕吧?”“嗯,”宴好声音模糊,“羡慕。”杨丛啧了声:“那你也找一个老婆好了嘛。”“虽然你的身高在男生堆里只能处于中等水平,体格纤细了点,皮肤比很多女孩子都白,性情还很不定,一会晴一会阴一会刮风一会暴雨的,我跟你认识十几年了经常都搞不定,但你……”宴好起身走了。杨丛满脸正色:“但你不要灰心,有我这个军师在,保准把你推销出去!”“滚。”----宴好吃了午饭回公寓,五点左右张阿姨过来烧晚饭,他没像以往那样窝在房间里,而是在厨房找个位置杵着,时不时地问这个是什么,那个怎么洗。张阿姨小心询问:“小好,是不是阿姨哪里没做到位?”宴好一愣:“没有。”张阿姨掰着嫩绿的长豆角,斟酌着开口:“那你怎么在厨房……”“我想学着做饭。”宴好抿嘴,“不是像阿姨这么厉害,就简单的弄个菜,或者煮个面之类的,有时候饿了不想吃零食,又不是很想点外卖,自己做什么都不会。”张阿姨松口气,不是打算辞退她就好。“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是比较容易饿。”张阿姨说,“干脆阿姨平时多做点给你放冰箱里,你饿了就放微波炉热一下。”“这个不是长久之计,我还是想学一点的。”宴好挠挠头,“阿姨,你教我吧,今晚教我烧个菜,我试着看看。”张阿姨指指台子上准备得差不多的食材:“那行,今晚就豆角烧肉,青菜炒腐竹,糖醋排骨,还有个汤,你要学哪道菜?”宴好在贴吧只看江暮行相关的帖子,通过别人收集了他的很多信息,像小习惯,兴趣爱好等等。譬如江暮行不抽烟,思考问题的时候会把笔帽扣回去,有一下没一下的转,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喜欢吃的是蔬菜,不怎么吃肉。宴好指着靠近角落的小青菜跟腐竹:“就那个吧。”下锅的时候,张阿姨一个做了几十年饭菜的人,愣是紧张的满头大汗。“先别放油,等锅干了再放。”宴好看锅底的一点水迹很快就没了,锅整个干透:“现在能放油了吗?”张阿姨瞧瞧:“放吧。”宴好按照她的指示倒进去一些色拉油,等油滋滋烧起来了就把葱姜蒜末一起放进去。香味瞬间扑面而来。宴好的成就感直往上飙,整个人都开始膨胀,听到张阿姨让他放青菜,他就端起盘子,把所有切好的青菜都倒进锅里。那一瞬间,热油放炮竹般噼里啪啦地蹦出锅,溅了宴好一身。张阿姨反应过来就赶紧把他拉离灶台,匆匆关了火:“有没有烫到哪里啊小好?”宴好揉眼睛。张阿姨心惊肉跳:“弄眼睛里了?”宴好摇头。张阿姨提到嗓子眼的心还没放下来,就看见他两条手臂都烫到了好几处,吓得她脸都白了:“小好你快去冲凉水,阿姨给你拿冰袋!”宴好拧开水龙头,把烫红的地方对准水流冲洗。有那么一瞬间,宴好想顺势搞个苦肉计,看江暮行会不会关心一下自己。转而一想,那些女生从身体,心,物质,灵魂,各个方面追求江暮行,都没有谁能得到他的一点爱护。江暮行不在意的,做什么,做多少都没意义,不会给半点回应。宴好任由张阿姨给他冰敷。张阿姨自责的不行:“怪阿姨,是阿姨没有把菜放小篮子里,积水了。”“阿姨也忘了给你找袖套,还有口罩,都忘了,只顾着给你系个围裙,别的都没想起来。”宴好说没什么事。张阿姨搓着手,欲言又止,很不安。“我不会告诉我爸妈的。”宴好说,“是我自己要学,跟阿姨你没关系。”“再说了,炒菜被烫到是正常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尤其是一开始学的时候,学会了就知道注意了。”张阿姨放下心来:“那,那菜……”宴好自己拿着冰袋轻揉烫伤的手臂:“等会我炒完吧。”----江暮行六点半过来的,宴好提前收到信息知道他会来吃晚饭,就早早调整好了心态。餐桌上摆着清清爽爽的三菜一汤,两碗米饭,两幅筷子,两杯汽水。两个少年面对面坐着,头顶是暖白的灯光。气氛温馨。宴好穿的长袖,遮住了手臂上的烫伤,空调温度比平时打低了两度,他照理不会热,却感觉浑身都在冒热气,屁股坐不住的小范围挪了挪,手心里出了很多汗。江暮行扫一眼桌上的几个菜汤:“都是你做的?”“只有青菜腐竹是。”宴好故作轻松地笑笑,“班长你尝尝看能打多少分呗?”江暮行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咸了。”宴好嘴角扬起的弧度有点挂不住。炒菜的挑战性太高了,难度系数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他没让张阿姨品尝这盘菜的味道,自己也没尝,第一口是给江暮行的。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这么差吗?宴好挫败地捏紧手指。江暮行咀嚼着咽下去,面上没有露出挑剔嫌弃的表情,客观评价:“油放多了,生抽也放多了。”宴好的嘴角抿直。江暮行又夹一筷子吃:“炒的时间也长了。”宴好的嘴角往下耷拉。“葱姜蒜末都是糊的,火大了。”江暮行嗓音冷淡地说着,再一次伸筷子。宴好已经等着迎接零分了,却冷不丁地听江暮行说:“八十分。”他闻言,情绪没什么起伏:“满分一千是吧。”江暮行第四次夹青菜腐竹吃:“一百。”宴好猛地抬头,额前刘海投下的阴影里,眼睛又黑又亮,透着惊喜跟疑惑:“那我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分?”江暮行看他:“鼓励。”第9章宴好有些恍惚:“班长,你说你鼓励我?”江暮行:“嗯。”宴好的耳边响起了烟花绽放的声音,他抬起头:“那……”猝不及防地跟江暮行对视上了,宴好的思维一下子就断了层,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江暮行漫不经心地微垂着眼看过来,睫毛又长又密,眼瞳格外漆黑,那里面像是藏着海底深渊。明知危险,却让人忍不住想要不顾一切地扑进去,一探究竟。一股麻意从宴好的头皮炸开,不可抑制地窜到后颈,再扩散至整个后背,他挠挠脖子:“我们吃饭吧,菜要凉了。”江暮行端起汽水喝了几口。宴好盯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自己也跟着那么做。“不是说吃饭吗?”江暮行睨他一眼,“看班长就能饱?”“……”宴好猛地回过神来,他抓了头发把染上粉色的耳朵遮起来,又往下拽了拽发尾,镇定道:“班长,我是觉得你的喉结……嗯……比我的要明显很多。”江暮行放下杯子:“你发育迟缓。”“……没有吧,”宴好嘴硬的说,“我该发育的地方都发育的挺好。”江暮行拿起筷子夹菜吃:“你说是就是。”一副大人对待小孩的口吻。“……”宴好看了眼江暮行额角的纱布,想起贴吧里那张血淋淋的照片,眼前又浮现他站在扶梯上的画面,心口一阵闷痛。“班长,你的志愿是哪个学校?”江暮行声音含糊:“没想好。”宴好又问:“你应该不会留在本市吧?”江暮行摇头:“不会。”宴好哦了声,心思转个不停:“那你以后想在哪个城市工作?”江暮行撩起眼皮。“你是学校公认的学神,牛人中的代表,很多人把你当偶像,”宴好垂头啃排骨,“贴吧里有不少讨论贴,大家都好奇你将来会怎样。”江暮行淡淡道:“将来的事,将来才知道。”宴好舔掉嘴边的酱汁,露出一小截粉色的舌头,灵活又水润:“你有规划吗?”江暮行眉头极快地皱了一下,他喝口汽水,夹了一筷子青菜炒腐竹吃掉:“有,在逐一实现中。”宴好太想知道他对未来的规划了,想在其中某个规划里努力留下自己的一点足迹,却不敢问,怕引起他的反感。好不容易拉近了距离。江暮行好比是山顶的一颗珍宝,他是山脚下仰望的大军之一,看着别人一个一个满怀希望的上去,又一个一个失望的下来。现在自己也开始一点点往上攀爬了。----宴好一顿饭吃下来,只吃出了两种味道,又甜又涩。甜的是糖醋排骨,却没有哪道菜是涩的。江暮行前一刻吃完,下一刻就把宴好的碗筷跟自己的叠放起来,沉默着收了去厨房。宴好愣住了。厨房里传出哗啦水声,夹杂着碗筷被放进盆子里,碰撞到一起的清脆声响,宴好望着水池边的挺拔身影,用力眨一下眼睛,几秒后快步跑了进去。“班长,我来洗吧。”“我的手已经湿了,”江暮行说,“你就别碰了。”宴好没再阻止,也没走,就站在旁边。江暮行洗碗的动作很娴熟干练,清了一次就把碗放好,低着头刷锅。宴好的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上面,这个角度看,鼻子很挺很好看,鼻梁上有一条小细痕,上午弄的。那伤口像一条红线,配着麦色皮肤,很性感,宴好的气息有点急促,他垂下眼睫搔搔刘海:“班长,你真厉害。”江暮行挤一点洗洁精在抹布上面:“洗锅就厉害了?”“不止是洗锅,你什么都会。”宴好的用词并不华丽繁琐,而是笨拙又简单,听起来十分真诚,那里面还有小心隐藏的崇拜。“无所不能。”他说。江暮行继续洗锅:“第二次说了。”宴好没反应过来:“什么?”“我并不是无所不能。”江暮行的声线寡淡,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波动,没有了上一次的自嘲,也不会有丝毫揶揄玩笑的成分,只是在陈述事实,“很多事情我都做不到。”宴好的呼吸一滞。江暮行把锅里的脏水倒掉,放点干净的水进去,用抹布沿着锅的边缘一圈圈往锅底擦洗。宴好看他干净整洁的手上沾满了油污,眉心蹙了又蹙,转身走了出去。厨房里响着水声,宴好咬了咬下唇上的皮,余光瞥到玄关那里的球鞋,忍不住走过去把自己的鞋拎出来,跟那双球鞋放在一起。江暮行的球鞋穿很久了,边皮,脚后跟,鞋底都磨损得厉害。有只鞋的边皮开胶了,周围有胶水的痕迹,看样子以前就粘过,又裂开了。宴好心里闷得慌,他翻抽屉找到胶水,蹲下来拿起那只球鞋,把开胶的地方粘上,仔细用胶水的白色瓶子底部抵着边皮,压了又压。粘好鞋,宴好蹲在原地,眼里的阴沈浓得化不开。他给江暮行的课费是行业里偏高的,江暮行还兼职其他的工作,平时又很节俭,怎么会过的这么艰辛?钱都哪儿去了?厨房里的水声停了,宴好赶紧起身离开玄关。江暮行问道:“没吃完的菜怎么处理?”宴好偷偷把胶水塞裤兜里:“放冰箱里,明天吃。”江暮行抬眼看他。宴好眯了眯眼:“班长,你不会以为我吃不完都直接倒了吧?”